我隻是努力著變得堅強,不讓奶奶受欺負,不讓這個家散掉。
一開始,我隻是因為蘇經年的主動接近而動了心,後麵愛到無法自拔卻是因為蘇經年那些讓人觸不到的溫柔,讓我如此沉溺。
那個夏日一直刻在我的心裏,永遠沒辦法抹去。
蘇經年那麼近,蘇經年那麼遠。
他在我身側,用微笑掩蓋了所有的心思,我不知道他究竟對我有沒有半分喜歡,不敢去問,也不敢猜。
暗戀是一個人的喜怒哀樂,一個人自導自演的戲劇,沒有觀眾,沒有結局。
04
蘇經年說他要搬走了。
我和他坐在屋頂上,看著暗淡的星光。夜晚的風帶著些許涼意,聽到他這麼說,我的心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渾身顫抖。
夜晚的清風拂在臉上,涼到心底。
我沉默了很久,才幹澀地說道:“祝你以後過得開心。”
“你要記得對自己好點。”
“好。”
剩下的隻有沉默。
夜晚太安靜,能夠聽見庭院草叢中蛐蛐的叫聲,似乎是離別曲。我看著天空,眼淚一點一點冒出來,從眼角滑落。
我喃喃地說道:“這是不是要下雨了?”
“或許吧。”
天空沒有下雨,是我的心在下著傾盆大雨。
暗戀還沒有說出口,就隻能到這裏了嗎?
“你走的時候我就不送你了。”因為我還沒學會要怎麼去道別。
“好。”
兩個人又開始沉默,夜風從我們中間穿過,像隔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蘇經年走的那天,我真的沒有去送他。
我隻是躲在房間裏,反反複複聽那首《屋頂》,捂著疼痛的胸口,淚如雨下。
這是離別,不是訣別,我卻如此難過。
原本以為,我和他的距離近了,可是他搬走了,我們之間隔了一條銀河係,那些細碎的光成為阻礙。
他在窗台上留了一張字條,上麵有一個電話號碼。
我死死地攥著那張字條,一直掉著眼淚,仿佛要將這麼多年沒掉的眼淚全部掉出來。
蘇經年走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願意仰望城市的星空,更不願意像以前一樣,爬到屋頂上,生怕觸碰到回憶,讓我的心跟著疼。
大抵奶奶知道我的心思,她笑眯眯地說道:“緣分走了又會來,你別擔心。”
蘇經年走了,光頭來了。
05
初中,我開始出去打各種零工,為了阻止自己對蘇經年的想念,也為了能幫奶奶減輕負擔。她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隻是,他們都說我太小,都不敢用我。
雇傭童工是犯法的。
你那麼瘦,能夠做什麼呢?
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轉了一圈,大家都這樣說。
然後我遇見了光頭。
光頭比我整整大了七歲。
遇見光頭的時候,我正在想辦法說服一家餐廳的老板收下我當服務生。那個老板很忙,在我拉他的袖子祈求的時候,他狠狠推了我一把。我退後幾步,撞到端著熱湯的服務員的身上,然後那盆湯就倒在了光頭的大腿上。
光頭打著耳洞,身上還有猙獰的文身,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我急忙低頭道歉,不斷說著“對不起”,想要解釋什麼,卻不知道該解釋什麼,心裏害怕得不得了,生怕光頭會揪著我不放。
光頭沉著臉,僵硬地轉過身,看著我,淡淡地說道:“小姑娘,你說怎麼辦吧?”
“我幫你洗褲子吧。”
“你要去我家,脫了褲子再洗嗎?”光頭吊兒郎當地調戲,讓我的臉漲得通紅。
我隻想盡快解決事情,腦子一熱,於是說了一聲“好”。
這次輪到光頭發愣了。
他真的把我帶回家,脫下褲子,讓我給他洗。
光頭是看上去特不正經其實很正經的人。當他叫我“小姑娘”的時候,我已經認定他不是一個壞人。
事實上,他真的不是壞人。哪怕他是光頭,打著耳洞,還有文身,可是他骨子裏是一個老實的人。
那天,他換上沙灘褲,請我喝了一杯西瓜汁。
他誇讚道:“小姑娘,你可真有勇氣,不怕我亂來嗎?”
我老老實實地點頭。其實跟他回家的時候,我心裏還是怕的,一路上想了無數可能與各種應對措施,後來也隻是瞎想罷了。
“你可真有意思。”
我喝著西瓜汁,毫不客氣地回答道:“我們才認識兩個小時,你已經誇獎我兩次了。”
他“嗬嗬”地笑出了聲,說道:“你真不客氣。”
我和光頭的友誼來得莫名其妙。
光頭的家住在破舊的弄堂裏,比我住的棚戶區好不到哪裏去。隻是我特別喜歡他家門前的那棵玉蘭樹,每次走過都會聞到一陣芬芳。
光頭是孤兒,一直一個人混跡社會。遇見他的時候,他明明才二十一歲,我卻覺得他快四十歲了。
滄桑人世,都是生活對活著的人的一種考驗。
我喜歡跟他講蘇經年,講那個少年如何溫柔,如何驚豔,還講了那個少年離我有多麼遠。
我問光頭是不是蘇經年比較遲鈍,所以沒發現我喜歡他。
光頭回答道:“你還沒重要到讓他動用情商的地步。”
這句話一直悶在我的胸口,讓我喘不過氣。
不得不承認,光頭說的是實話。他經常說:“傻姑娘,他若是在意你,他肯定會回來找你,而不是留電話號碼。”
蘇經年一次也沒有回來過,他是不是已經徹底將這裏忘記,順便也把我忘記了?
06
光頭說教我開賽車。
我隻問他能賺錢嗎,他說能,然後我就老老實實跟他學。
一直以為光頭隻是混著,從來不知道曾經他在F1大賽上拿過獎。隻是後來他隱退了。
我問他為什麼要隱退。
光頭說是為了他的前女友。
這個故事我沒聽過,他也沒有講,我也沒有問。從來沒想過,光頭居然還有過女朋友。他手機裏還保存著他和前女友親吻的照片,看上去很幸福的模樣,但一切都隻是曾經。
那個故事想必很心酸。
光頭是個好老師,平時吊兒郎當的,隻要手掌握著方向盤,臉上便毫無表情,雙眼一直盯著前方,全身的每個細胞都被調動起來。
這個時候的光頭是最迷人的。
和光頭在一起的還有一群年紀差不多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加入這樣的職業。
那些人大多數打扮出格,話語粗俗不堪,但心都是好的。光頭要是有事情,就是他們教我開車。
會開車和會開賽車完全是兩碼事。
一個是代步,一個是拚命。
沒錯,就是拚命。
開設地下賭局的時候,往往伴隨著高昂的賭注。車可以由幕後的人提供,或者客人自行提供。客人可以選擇自行駕車,也可以選擇讓賽車手開車。若是賽車手替客人贏得比賽,可以從他贏的錢裏抽紅。賭注越高,抽紅越多,來錢也越快。
賭車是在深夜時分進行。
一開始,光頭從來不帶我去看比賽。他說那種場合不適合女孩子去。我反問他當初為什麼要教我開車。
他答道:“我在讓你體驗生活,但賽車是很危險的事情,所以你不必去。”
我毫不客氣地反問他:“明明那麼危險,為什麼你還要去呢?”
“飛馳才是我生命的意義。”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不過光頭拗不過我,還是帶我去見見世麵。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聚集了四十多輛車,好多車都叫不出牌子。光頭說其實那些車都是被改裝過的。
空地上也圍了一大圈人。
各個年齡階段的都有,女的很少。
有個黃毛見光頭帶著我去,嬉皮笑臉地說道:“光頭,你居然喜歡一個小孩?”
光頭在我耳邊說道:“這個男的很猥瑣,以後離他遠點。”
我聽話地點點頭。其實不用提醒,我都感覺到那個黃毛看我的眼神很猥瑣。
光頭抬起頭,朝著黃毛吼道:“老子的品味用不著你評判!”
後來我才知道光頭和黃毛有過節,還是因為他前女友。兩個人在賽場上也是你追我趕,生死相拚。
光頭被選中去比賽,我留下來等結果。比賽從這片空地出發,然後圍著外城跑一圈,再跑回來,誰先回來算誰贏。
他走上前,在我耳邊叮囑道:“你一個人小心點。”說著他還塞了一把刀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