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1 / 3)

我失魂落魄地從牛市長家裏出來,摸一摸口袋,大概還剩下不到一百塊錢。這時候,我的內心深處忽然湧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情,一發不可收拾地萌生出回家的強烈衝動。人在最無助的時候,想到的第一個人總會是自己的母親。

母親住在大哥家裏。大哥這幾年在A城頗發了幾筆,請了三四個人做事,生意還忙不過來。父母親雖然六十好幾了,還是被接到他家或者做飯或者帶小孩,反正資源不能浪費。當晚已經沒有了到A城的火車。但我在Y城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強烈渴望回到親人的身邊,哪怕是給我再多的批評或者白眼。我連夜乘坐大巴奔赴A城。

去年放寒假時,我曾經去過大哥家的,那時候因為有牛市長的承諾在前,所以我分外的趾高氣揚。如今故地重遊,雖然隻有兩個月光景,卻好像闊別了許多年。

我到大哥樓下時,已經是淩晨一點,想起自己如今的落魄,竟沒能鼓起勇氣把門叫開。我用身上最後的二十塊錢,找了一個路邊的小旅館打發了一夜。

天明,我疲憊地來到大哥家。大哥大嫂麵無表情地迎接我的歸來。父親打量了我許久,半天擠出一句“回來了就好”,眼裏掩飾不住的失望。母親黯然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光亮,一句話也沒有說,不一會兒就從廚房裏端出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米粉加荷包蛋。母親是最了解我的了。

我狼吞虎咽把米粉和湯喝得一點不剩,然後衝了個涼,關上房門睡上一覺再說。這時候才真正體會到“回家的感覺真好”的全部底蘊。

一覺起來,已經是晚飯時分。母親做了許多我愛吃的,不停地給我夾菜。當我曆盡艱難闖蕩回來,終於知道這世界上永遠有一個人不會嫌棄自己,這個人就是母親。

父親問我有什麼打算,我說哪有什麼打算,牛市長說過一陣子當上了書記就馬上給我解決。父親說那還要等多久,我說不知道。父親說那你不能在家幹等啊,還是先找點什麼事做做吧,等那邊有消息了再過去。

我正待說話,一直沉默不語的母親開始衝父親發話了:“你這麼急趕他去做事幹什麼,人家孩子的工作都是父親解決的,你看你什麼德行,你就沒有半點辦法嗎,難道還要他自己去找事做?”

母親衝父親吼完,轉過頭來對我說:“一一,你不要聽他的,你先在這裏住著,看看電視看看書什麼的,媽這把老骨頭還硬朗,還養得起你!”

父親把筷子朝桌上重重地一砸,飯也不吃了,甩門而去,出門時丟給母親一句話:“這孩子都是你給慣壞的!”

母親想要衝出去跟父親理論,被我一把拖住。母親看了我一眼,終於重新坐到了餐桌前,不過好像什麼都沒有吃進去。

我度日如年,在大哥家裏等待著牛市長升遷的好消息。我一天又一天地蹉跎著自己的青春,睡覺、上網、看電視,如此反複。除了這些,我已不能再做什麼。

我就這樣在大哥家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月的樣子。有一天吃晚飯的時候,我突然從電視裏看到牛市長被雙規的報道。鏡頭裏的牛市長表情無辜又茫然,絲毫沒有了牌桌上、飯局中或者歌廳包廂裏的神采飛揚意氣風發。這一時刻對我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我手中的筷子一不小心跌落在地,希望的肥皂泡就這樣無情破滅了。

捷徑眼見是走不通了,一切還得自己從頭再來。我還沒有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甚至連什麼大學的推薦書都沒有去弄,身份證也沒有,拿什麼去找工作呢?總不能和那些民工一樣去搬石頭吧?

畢業證暫時是拿不回的了,我左思右想,還是先弄了一身份證。我的戶口現在還在什麼大學,身份證上顯示我的住址是什麼大學。反正離全國統一拿畢業證的那一天還有幾個月,我帶上身份證這寶貝,至少沒有人會懷疑我什麼大學天之驕子的身份。至於幾個月後,我會是什麼樣子,暫且不去管它,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說不定我能在這兩個月裏充分展示我的才華,到時候用人單位不檢驗我的學曆呢?對,就這樣幹,反正也沒有別的好辦法了。

一周以後,我把剛辦好的身份證複印了一份在我的求職簡曆上。我給我的簡曆取了一個別出心裁的名字:放棄我是你的錯!

名稱:張一一,一個愚蠢的符號

屬性:如果有來生,一定變女人

芳齡:再過五十年,就七十多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