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潰退遺留下來的人事不少,在宿州的第三日,嶽雲回來便似乎有話想對我說----可又還在斟酌。真是奇了,什麼事情讓朕的贏官人如此謹慎?
打探他的行蹤後,我了然於胸。原來,孛特魯占據城中的日子裏,強占了二十餘個宋女為“娘子”,如今他已身死,留下的這群人該怎麼辦?其中還有幾個大腹便便,懷了孽種。
定是想到趙構生母韋氏如今也是某個完顏XX的側室,姐妹們也大都淪落到同樣的下場,生怕我被刺疼,嶽雲在處置方麵就格外仔細,想讓她們各自歸家----可這些女子們大多都被家人視為恥辱,拒之門外。僥幸容於家人的幾個卻又不容於左鄰右舍,被處於勝利亢奮情緒下的群眾唾罵,連累家人。
所以她們有的幹脆削發為尼,有的更是要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不願苟活----嶽雲又要全官家趙構的顏麵,又惻隱無辜婦孺,如此便為難了。
當夜我與嶽雲同塌而臥,摟他在懷一邊慢慢親吻他額發,安撫道,“雲兒,你做得很好。如今咱們大事當前,莫要為此耗了心神。”
嶽雲沉聲道,官家,若是爹爹在此,他定會處置得更好。
什麼?以嶽飛那眼裏揉不進沙子的性格,一定會認為這些女子竟然屈身於賊人,不識節烈,實在可恨,應死洗恥,哪裏叫好?
當然我不敢說出來,而是抵著嶽雲的發髻,故作不樂戳戳他鼻尖道,“不許妄自菲薄!“
嶽雲哦了聲。翻身讓自己蜷躺在我胸前。
我思量一陣輕聲道,“這些女子當時若反抗金人,恐怕死的就是闔家上下了。”
嶽雲睜著眼,問道,“此事若是官家操持,會如何處置?”
“先招來她們的家人,明言當時利害,表達朕的體恤之意。骨肉親人畢竟是骨肉親人,何況還有朕的麵子在呢?她們也就不會被太為難。”
“當然,從賊之風不可漲,所以朕會下旨說,她們自疚有愧,都自盡身亡了。朕既往不咎,令其家人好好收斂。”
嶽雲明悟,道,“等幾年風平浪靜了,這些‘死去’的女子便能改頭換麵重新與家人團聚。官家仁厚,安排得確實妥帖。”
我點頭,暗想在嶽雲心裏我應該能得和他爹爹嶽飛一般的評語吧?口裏更用略帶教育的口吻對嶽雲道,“雲兒,咱們一路北伐不知還要攻下多少城池,雲兒隻管全心全意鑽營敵情對付敵人,這些瑣事就交給朕,好不好?”
嶽雲應下。然後一語不發,繼續蜷依著我。
感受到彼此的熱度溫暖,胸腔緊貼的有力搏動,我滿足地若有若無輕拍著嶽雲的背,哄他入睡,心裏漸漸因剛才的話題而不由自主想起了靖康之恥帶給婦女的恥辱:不肯屈從金人的王妃被剝去衣衫亂槍戳死示眾,好幾個帝姬都死於金人輪番獸行下,金人鐵匠能花錢從倡家買到親王孫女,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國家的男兒,她們的父兄無能無力!!
幸虧我投身為趙構了,這其實真是中了大獎的選擇,除此之外,再無一人有至高能力護我心愛之人周全----我忍不住又親了親嶽雲的眉眼。
他恍惚已睡過去,輕輕說起夢話來:“官家……待此役我迫金人送還太後……”
我一愣,唉,這孩子,還真以為趙構我思念母親,所以要竭力讓我和韋氏團聚的心願得償嗎?
我默默腦補了一下如果韋太後真的南歸會如何?我不會容許有任何人地位淩駕趙構之上,更能幹涉趙構的生活----她若歸來,我定會拿了金人所寫的黃書“洗衣院”砸到韋氏麵前,羞不死她?識趣的話,便自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