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鐵騎已渡過淮水占據城鎮的消息,就像冬天裏的野火一般迅速在北地蔓延開,翹首盼望北伐多年的故地百姓,聽說是嶽家軍與皇帝禦駕親征,無不為之振奮。宿州臨近縣鄉,揭竿起義有之,踴躍請求參軍的鄉間青狀年更是成群結對而來投奔。

十七年前國難當頭之時,嶽飛正是這般慷慨奔赴地方民團,抗擊金人。國家已到生死存亡之際,隻要嶽家父子這般大好男兒不絕,拚得一寸河山一寸血,任何想滅我中華之蠻虜,統統都要被血肉長城鎮得粉身碎骨!

麵對如今的反攻戰局,我采用韓彥直的建議,合並後世的人民戰爭模式,大力發動民眾之力,為軍隊運送糧草----在這個壓根沒有機械化交通工具的時代,運力靠的就是騾馬車行與肩挑手抗。於是,大量民夫沿著淮水宿州一帶北上,為前沿衝刺征戰的嶽家軍帶來極穩固的後勤保障。

金人在得知大宋北伐的消息後,內鬥得竟分外厲害白熱化:終於兀術老頭慷慨激昂上書一封,口稱婦人誤國才導致國力衰微。完顏亶借機下旨,欲廢除囂張跋扈的裴滿皇後,誰知消息走漏,二月十五他竟“暴死”在皇宮後殿。

定是那深宮中的婦人當機立斷,搶先一步毒死了完顏亶,再號稱酗酒而斃。

因膝下無子,裴滿後便矯詔擁立完顏阿骨打長孫完顏亮為帝----我接到千裏急報時,眼角直抽抽。要說杏臉桃腮的裴滿皇後與完顏亮沒有一腿,打死我都不信。

放下密報遙想一番那家夥匆忙登基時,會不會也要自戀地穿上通天冠絳紗袍,更找來相配的烏貂皮毛?完顏亮不過二十三歲,卻也終究命定地坐上金國皇帝寶座。

兀術得知完顏亶暴死一事後,當即口吐鮮血昏死過去,蘇醒後大事已定。而完顏亮更因其德高望重,要加封他。

他無奈隻得上書新帝,言辭切切,懇請領兵出征----這節骨眼上,完顏亮必須留在上京安定朝堂,無暇顧及對外戰事,便順水推舟地拜兀術為帥,遣其南征。

一係列比電視劇還精彩的消息相繼傳來,我大概猜得到完顏亮他們打的什麼注意:哼,估計認為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回到遼國滅亡之時的國界局麵嗎?隻要朝堂安定,幾年休養生息,卷土重來也不見有多難?做夢去吧!!

紹興十七年三月初五,初春的花蕾剛剛綻放,嶽雲率左路嶽家軍,自宿州出發一路北進,與父親嶽飛的右路軍隊形成兩把巨大的虎鉗之勢,定要碾碎北地豺狼的根根筋骨。

皇帝趙構坐鎮中軍,更被當成保護動物,嶽雲生怕金人隊伍威脅到聖駕,將我看管得極嚴,自己像護著幼崽的公獅子一般遇敵則在前衝鋒陷陣,硬將我留在後方安全地帶。

又是一月過去,張子正的死訊,在大軍成功占據潁昌府的夜晚傳來,我一驚,手裏捧著的地圖差點沒被燭火燒著。

嶽雲已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因金人為泄憤,將張子正首級切下當球踢,想那麵如冠玉的美男子,落得個,落得個滿麵汙穢,口塞塵屑。

嶽雲不聲不響從我手裏悄然接過地圖,平整鋪在案上又用鎮紙細細壓好。我愣過一陣後,猛然瞧著嶽雲低頭時,盔甲上領遮不住的一截頸脖後椎----要知道原本,原本……嶽雲他……

立時恨不能將活生生的嶽雲重重抱在懷裏。對於張子正的下場我也隻能說,抱歉,誰讓你有那樣一個爹爹?誰讓你生在張俊家?誰讓你曾試圖陷害我的雲兒?

於是,我拋開別人,攜起嶽雲的手,見他默默瞧著我,我便張開雙臂,“呼”地一下,死死摟他一個滿懷。

“雲兒,雲兒。”我低低反複喚他,卻不知繼續如何說,便幹脆一聲聲這麼不斷重複,像是生怕他會憑空消失一般。

嶽雲拍拍我的手背。對於昔日厭惡對象的死訊,他表現得竟也有一絲惆悵,“官家可知張子正是怎麼死的嗎?”

我搖搖頭。

嶽雲略垂眸,感慨道,“聽說是慷慨斥罵金人,自城樓上跳落而死。死前還大呼號召百姓待我王師討伐雪恨,大呼官家是蓋世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