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道,雲兒,朕說說而已,你且聽完----本來人有旦夕禍福----

嶽雲更急了,被曬得紅彤彤的雙頰更漲成赤色,襯得他眉目墨黑,咬牙雪白----竟伸出手,一股腦掩住了我的嘴。

我睜大眼,看著嶽雲抿抿唇,半點不鬆手,徑自道,“臣不要聽官家再胡言亂語。官家若是再胡說,便是信不過嶽雲----我陪在官家身邊,怎麼會讓官家遭遇變亂?

我唔唔,示意他放開我。

他更咬牙,不管不顧,犯上道,“官家若應允不再亂說,我才鬆手。”

都到這份上,我隻得點頭。他便鬆開,緊盯著我。我不敢再講,隻深深歎了一口氣。嶽雲扭過頭,親自給我蘸了一杯茶水。

我品味一點,緩緩拉起嶽雲的手,問他道,雲兒,現在覺得日子舒心暢快吧?

他嗯了聲。

“朕也一樣,覺得幸福。”我更越過他,視線眺望身後更遠的風景:多美多和諧的初夏,天空碧藍,淺雲悠悠,五色斑斕的魚兒在碧綠蓮葉間嬉戲,更遠的湖麵上泛著日頭的金光----偶爾能見棲身水間的白色鷺鳥,拍拍翅膀一飛衝天而去,掀得嫩荷一陣搖曳。

“咱們眼前所見,就像畫一樣的美,可冬天假如到了,會是什麼模樣呢?朕啊,不得不未雨綢繆,做些安排。要讓雲兒見了,永遠都覺得舒心暢快。”

這番表麵讚揚美景,實則語帶雙關的話,盡管他再怎麼不愛,也灌入了嶽雲耳朵裏。他由我拉著手,不但拉著,倒還緊緊反握住我來----力度不知不覺變得奇大。

然後,我聽得嶽雲,咬牙道,“官家,我雖然讀書不多,卻懂得高山流水,知音難求的道理。眼前景色雖美,但若不是官家厚待,我哪裏還會有心思欣賞?不過花裏胡哨五顏六色罷了。我不願聽官家說不好的話,但官家既說了,我也隻能說,有我嶽雲在,官家此生都不必憂心犯上作亂之人,我會護得官家一世周全,正如官家待我一般。”

這個……當然我不認為趙構會再遇到兵變啊,叛亂啊,秦檜要當曹操啊之類的事情。可嶽雲說的話,實在動聽。我想了想,再輕聲道,“若是朕,有一天感染惡疾,快要駕崩----”

嶽雲又惡狠狠捏我的手,幾乎我都要齜牙叫嚷了。可是,卻又覺得甜蜜,恨不能,我們的血肉就這般生生鑄為一體。再待悄悄看他,見嶽雲仰頭,倔強道,“我不信官家會遇此惡疾,若真有,我訪便天下名醫,也定要醫治好官家。”

我總算挑得毛病,假裝怒道,“嶽雲你太沒良心了,朕假如快要駕崩,你還跑到外麵去做什麼?還不趕快回朕的身邊來?要朕見不到你,死不瞑目嗎?”

他豎起劍眉,又怒又傷地瞪我幾眼,幹脆也模仿起我說不吉利話來:好,若官家真沉屙不起,臣便在官家床頭,搶先自剜了心肝,奉與官家帶上路----隻要官家不嫌血腥。

我跺腳道,不許胡說!雲兒得長命百歲,子孫滿堂。剛剛說的都---呸!呸!呸!

他哼一聲,見我不敢再提及其他,這才作罷了。

隻是,這一次啊,他的手,竟然也一直緊緊握住我的五指,我們十指相交,始終密不可分,互相掌心,傳來彼此的粗糲與溫暖,那麼安定穩健,那麼情之所係,心之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