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踐喜道:“寡人正愁無絕色美女獻與吳王,相國關心國事,其忠可嘉。還煩相國辛苦一趟,攜黃金二百鎰,為寡人聘二美女進都。”
範蠡道:“臣遵命。”駕車攜金前往苧蘿山,來至西村,分別以黃金百鎰聘西施、鄭旦。範蠡命西施、鄭旦換上越都帶來的綺羅之衣,使其乘重帷之車,歸返越都會稽。
會稽之人慕美女之名,爭相識認,皆出至郊外迎候,道路為之壅塞。範蠡之車行走不通,乃停車於郊外別館。範蠡陡生一計,傳諭道:“欲見美女者,須先輸金錢一文。”即於別館門外,設櫃收錢。欲觀美女之人紛紛輸錢入櫃,錢櫃頃刻而滿,於是放一撥人進入別館,候於庭院中。西施、鄭旦登朱樓,憑欄而立,候者自下觀望,自覺飄飄然如入仙境了。美女留郊外三日,所得金錢無算,範蠡俱以車載入府庫,以充國用。
範蠡進了會稽城,引西施、鄭旦入宮。勾踐接見西施、鄭旦,觀二人容貌,感慨道:“相國所言不虛也!”親自送西施、鄭旦別居館舍,使老樂師教其歌舞,兼習禮儀,待其藝成之後,進獻與吳王。
卻說齊悼公有一妹,嫁與邾國(曹姓,子爵,在今山東鄒縣東南紀王城,邾音“朱”)之君益為夫人。益傲慢無禮,與魯國不睦。魯上卿季孫斯言於魯哀公,引兵伐邾,破其國,執邾君益,囚於負瑕。齊悼公大怒道:“魯執邾君,是欺齊也。”遂遣使至吳國,約吳國出兵與齊同伐魯國。
吳王夫差接見齊國使者,喜道:“寡人正欲試兵山東(太行山以東),今出師有名了!”乃許齊出兵伐魯。
魯哀公聞之大懼,即刻釋放邾君益回歸本國,並使人往齊謝罪。齊悼公使大夫公孟綽至吳,謂夫差道:“魯已服罪,寡君不敢勞大王之軍旅。”
夫差怒道:“吳軍之行止,一憑齊國之命,吳豈是齊之屬國麼?寡人當親至齊國,請問前後二命之緣故。”叱退齊使公孟綽。
魯國聞吳王怒齊,遂使人送賄與吳,反約吳王同伐齊國。夫差欣然應允,道:“齊反複小人,委實可惡!”即日起兵,同魯伐齊,攻齊南境。齊舉國驚惶,皆以為係齊悼公無端召至吳國之兵。
時齊相國田乞巳卒,其子田常秉政,乘國人不順,對大夫鮑息道:“汝何不行大事弑齊侯,外解吳怨,而內以報家門之仇?”原來鮑息之父相國鮑牧無辜為齊悼公所殺。
鮑息道:“我不能行此事。”
田常道:“我為汝行之。”乃乘齊悼公檢閱軍師之際,進鴆酒,毒死了齊悼公,卻遣使以其病故而告於吳軍,道:“上國受於天命,寡君得罪上國,遂遭暴病,上天代大王行誅,大王幸賜憐恤於齊,勿亡社稷,齊願世世服事上國。”夫差乃班師而退,魯師亦歸。
國人皆知齊悼公死於非命,因畏懼田氏,敢怒而不敢言。田常立齊悼公之子壬為君,是為齊簡公。齊簡公欲分田氏之權,乃以田常為右相,己之家臣監止為左相。
再說吳王夫差之建姑蘇台,耗資甚大,經過三年聚材,動用民工無數,五年方才建成。建成後,台高三十丈,廣八十四丈,台上宮室鱗次櫛比,雕梁畫棟,美奐絕倫,升台眺遠,可望見太湖。又造九曲之徑,以登姑蘇山,百姓日夜勞作,不堪其苦,許多人死於勞累之中。有詩曰:
千仞高台麵太湖,
朝鍾暮鼓宴姑蘇。
威行海外三千裏,
霸占江南第一都。
周敬王三十五年(公元前485年),吳王夫差十一年,越王勾踐十二年,勾踐聞吳姑蘇台建成,而教習美女西施、鄭旦曆時三年餘,二女已歌舞嫻熟,技態盡善,於是勾踐命相國範蠡往吳進獻二女與夫差。
範蠡使西施、鄭旦身著綺羅之衣,頭飾珍寶,乘坐珠幌之車,又以美婢旋波、移光等六人為侍女。西施、鄭旦之車行於會稽街市,香風聞於遠近,百姓紛紛出屋,臨街觀望,俱嘖嘖稱讚。
範蠡領西施、鄭旦來至吳都,此時夫差已自齊回吳。範蠡引西施、鄭旦入見夫差,再拜稽首道:“東海賤臣勾踐,感大王之恩,不能親率妻妾伏侍大王左右,遍尋越國境內,得善歌舞之女二人,使陪臣進獻於王宮,以供大王灑掃之役。”夫差望見西施、鄭旦,以為神仙下降,魂魄俱醉,半晌透不過氣來。
伍子胥在旁諫道:“臣聞:‘夏亡以妹喜,商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其美女者,亡國之物,大王不可受!”
夫差道:“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勾踐得此美女不自用,而進與寡人,此乃臣服於吳之證也。相國一片忠心可嘉,幸勿見疑。”不納伍子胥之諫,遂受越之二女。
夫差見西施、鄭旦皆絕色之女,早早罷朝,回至後宮,設宴飲酒,令二女歌舞。夫差邊飲酒邊看歌舞,並情不自禁地手叩桌案打著節拍,須臾陶醉於酒舞之中,慨然道:“此歌舞不應人間有,應出天堂瑤池中;此美女不應人間有,應出天堂瑤池中!”
西施柔聲道:“大王許是看花了眼,妾等山間村女,怎敢比天上神仙?”柳腰款動,豐姿嬌美,媚眼斜拋,拋出了在萬種風情,有勾魂魄之態。
夫差在吳宮中何嚐見過這般風情的女子,頓時樂不可支,哈哈大笑道:“美人乖巧,美人乖巧!”
夫差開懷暢飲,飲至酒酣,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西施、鄭旦忙過去扶夫差至床上歇息,二女自是侍寢於左右。夫差隈香擁玉,五體通泰,說道:“這一夜寡人當真是飄飄然入了瑤池仙境了。”
初時,夫差並寵西施、鄭旦,而妖豔善媚,推西施為首。於是西施漸奪歌舞之魁,居於姑蘇台,擅專房之寵,出入儀製,擬為君夫人。鄭旦居於吳宮,常夜對孤燈冷燭,自守空室,淒涼悲傷,而妒西施之寵,鬱鬱不得誌,經年死去。夫差哀憐鄭旦,葬鄭旦於黃矛山,立祠祭祀。此是後話。
在姑蘇山西北六裏處,有座靈岩山,因山上多奇石,其中有塊靈芝岩最為突出,故而得名。靈岩山上設有射棚,為訓習軍士射箭之用。一日,夫差在姑蘇台看歌舞看得倦了,便攜西施來至靈岩山,看軍士射箭。一則夫差射箭是為了自個兒散散心,二則亦是要讓西施看看射箭這新鮮的事。
誰知西施對看射箭倒不甚起興,卻被山上的奇石美景吸引住了,說道:“此山奇石眾多,風景幽美,較姑蘇山別具一番趣味。如此幽雅之山,卻作軍士射箭之處,豈不是糟蹋了上天之賜?”
夫差道:“美人慧眼獨具,靈岩山之景確實幽美。然而靈岩山不作射箭之處,美人以為當作何用呢?”
西施道:“妾以為靈岩山臨近姑蘇山,擬撤去射棚,建築宮室,辟作遊覽之處,亦可慰上天造化之賜。”
夫差笑道:“美人之言,寡人焉能不依?”令王孫雄籌材,建館娃宮於靈岩山上,用財甚巨,不日而成。館意為居宿,當時吳人稱美女為娃,館娃宮即“居宿美女之宮”。今靈岩山頂之靈岩寺,便建在當年吳王夫差藏西施的館娃宮遺址之上。
館娃宮極其奢華,銅鉤玉檻,飾以珠珍,簡直是珠玉之宮,為西施遊息之所。夫差又命在館娃宮之東建造響屧(音“泄”)廊。何為響屧?屧乃木底之鞋,鑿空廊下之地,平放成排大甕,甕上鋪以厚板,令西施與宮人穿屧在厚板上來回行走,發出錚錚之聲,悅耳動聽,故名響屧。有《館娃宮》詩,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