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富道:“錯了,錯了。”
翠玉道:“怎的錯了?”
陽富道:“伍相國為赦越之事,成天在吳王麵前直諫,吳王終不與采納,是以伍相國甚恨吳王。若伍相國知道公子意欲謀反,說不定從內心裏感到高興,又豈肯稟告吳王?這倒也罷了,若伍相國將我等抓起來,交給公子處置,那麼我等豈不是自尋死路?”
翠玉道:“我倒沒想到這一層。汝說向誰告發好呢?”
陽富道:“通過伯宅的管家伯盛,向伯太宰告發。”
翠玉道:“伯太宰不會將我等抓起來,交給公子處置麼?”
陽富道:“伯太宰不會將我等抓起來的。伯太宰是吳王寵幸之臣,定會將公子意欲謀反之事稟告吳王的。”
翠玉道:“好,汝就去向伯太宰告發吧。”陽富不敢在翠玉房中久留,遂走了出來。
陽富徑至伯嚭之宅,找到了管家伯盛,道:“我有要事欲見伯太之間,請管家為我通報一聲。”
伯盛見是公子凡的管家陽富,以為公子凡有事要找伯嚭,不敢待慢,道:“管家隨我來。”引陽富來至書房,報道:“有長公子管家求見太宰。”
伯嚭正在看書,說道:“著彼進來。”
伯盛應道:“是”。領陽富進了書房。
陽富向伯嚭叩頭,道:“小人給太宰請安。”
伯嚭道:“請起,今貴管家來敝宅有何事體?”
陽富道:“小人有機密之事稟告,請屏左右。”
伯嚭示意伯盛等道:“都下去吧。”左右退去。
陽富見左右已退,道:“長公子廣購甲兵,私養死士,欲行謀反,已非一日了。小人無法見到大王,故向太宰告發長公子,請太宰轉稟大王。”
伯嚭道:“汝身為長公子之仆,為何要告發汝的主人呢?”
陽富道:“一則小人擔心長公子事敗之後,斬戮滿門,小人受到牽連;二則小人與長公子之妾翠玉相好,欲成為夫妻,是以告發長公子。小人之私情還望太宰成全。”
伯嚭道:“汝以仆告主已是有罪,不要說還有私情。我為何要成全汝?”
陽富道:“請太宰念在小人對大王的一片忠心上。”
伯嚭道:“汝說汝對大王一片忠心,好,有一件事汝隻要能辦到,我就成全汝。”
陽富道:“不知何事?太宰請示下。”
伯嚭道:“大王甚恨伍相國,但對彼卻無可奈何。汝隻要一口咬定伍相國參與籌劃了長公子的謀反,就是對大王的忠心,我便成全汝與翠玉之事。”其欲除去伍子胥,希圖當上相國。
陽富想了想,道:“小人依太宰。”
隨即,伯嚭領陽富來至吳宮,命陽富在宮門外等候,自己先進宮稟告。須臾,有內侍領陽富進見吳王夫差。陽富向夫差叩頭,道:“小人拜見大王。“
夫差道:“汝是何人?”
陽富道:“小人是長公子之管家陽富。”
夫差道:“今有何事要稟告寡人。”
陽富道:“長公子廣購甲兵,私養死士,欲行謀反,已非一日了。小人甚是害怕,小人忠心於大王,是以告發長公子。據小人所知,伍相國亦參與策劃了長公子謀反。”
夫差驚疑道:“伍相國亦參與策劃了長公子謀反,何以為證?”
陽富道:“六月二十日晚上,長公子邀伍相國至家,在書房內密談,小人前去書房送茶,走至房門,聽到長公子說‘刺王僚’三字;待小人敲門說送茶,說話聲便止了。小人揣測,長公子與伍相國陰謀策劃,欲行‘刺王僚’之事。”
夫差大怒,召來大夫王孫雄,道:“速領兵與寡人拘拿公子凡和伍子胥,抄查二人之家!”命伯嚭領陽富退去。
王孫雄給這突如其來之事,弄得糊裏糊塗,愣了半晌,方道:“臣領命!”轉身去了。
約過一個時辰,王孫雄來王宮複命道:“臣奉命拘拿公子凡和伍子胥,抄查二人之家。在公子凡家查得,其藏有的堅甲、利兵各一千件,敢死之士一百人;在伍子胥家未查到有甲兵死士。臣使兵圍住二家之宅,並拘公子凡、伍子胥來至宮外。”
夫差道:“先傳公子凡。”
須臾,公子凡雙手捆綁,被二力士押至夫差麵前。夫差道:“公子凡,寡人念兄弟之情,待汝不薄,汝為何要廣購甲兵,私養死士,意欲謀反?”
公子凡道:“汝敗越於夫椒,卻忘了先王大仇,許越請成,赦了勾踐,昏庸無道之極。我欲效先王刺王僚之事,奪取王位,發兵滅越,為先王報仇!”
夫差道:“此軍國大事,汝豈能知之?”又道:“還有誰參與策劃了汝之謀反?”
公子凡道:“隻我自身,無有他人。”
夫差道:“伍子胥不是參與策劃了汝之謀反麼?”
公子凡道:“沒有的事。”
夫差道:“六月二十日晚上,伍子胥到汝家去幹什麼?”
公子凡道:“六月二十日晚上,伍子胥並未到我家。伍子胥乃忠君之臣!汝欲殺伍子胥可另找借口,不要與我之事攀在一起。”
夫差見問不出什麼,說道:“帶下去,囚於大獄!”二力士押公子凡而下。
夫差道:“傳伍子胥!”
須臾,伍子胥雙手捆綁,被二力士押至夫差麵前。夫差道:“相國為何要參與策劃公子凡謀反?”
伍子胥道:“血口噴人!大王不要聽信奸佞讒言,而誣陷忠臣。”
夫差道:“公子凡之管家陽富說,六月二十日晚上見到汝在公子凡書房內,與公子凡密談如何‘刺王僚’之事,豈容汝抵賴?”
伍子胥道:“大王是相信吳之相國,還是相信公子凡的一個仆人?大王欲殺臣,殺便殺好了,何必要臣擔此謀反的罪名?”
夫差見問不下去了,道:“帶下去,囚於大獄!”二力士押伍子胥而下。
王孫雄道:“伍相國忠君不二,恐未必參與策劃了公子凡謀反之事。伍相國本人不承認有此事,公子凡亦說無此事,在伍相國之家又沒查到任何有關謀反的證據。臣以為,伍相國乃國之重臣,此事務須仔細查勘,不可輕率行事,否則將動搖民心,不利於國。”
夫差沉思片刻,道:“大夫以為命誰查勘此事為好?”
王孫雄道:“大夫被離忠君而公正,可命被離。”
夫差召來了大夫被離,向彼敘說了公子凡欲謀反,以及伍子胥受牽連之事,爾後說道:“寡人命大夫去查勘伍子胥之事,無論事之有無,均須查得真憑實據。”
被離道:“臣遵命!”退去。
伯嚭聞夫差使被離查勘伍子胥之事,進宮見夫差,道:“伍子胥參與策劃公子凡謀反,公子凡的管家已說得很清楚了,大王為何還要使人查勘此事?”
夫差道:“伍子胥本人不承認有此事,公子凡亦說無此事。寡人豈能憑公子凡一仆之言,而定伍子胥之罪?”
伯嚭道:“伍子胥本人自不會承認有此事,公子凡與其一黨,當然要為之庇護。大王若不趁此除去伍子胥,則將為吳之後患,請大王一決。
王孫雄的話在夫差心裏留下深刻的印象,是以夫差說道:“伍子胥和公子凡都說伍子胥無此事,自然不能全聽,但在伍子胥家亦沒查到任何有關謀反的證據。寡人若殺戮伍子胥,對吳之百姓如何交待?故而寡人諭被離,無論事之有無,均須查得真憑實據。”
伯嚭道:“大王明鑒,若沒有真憑實據,絕不能赦了伍子胥。”又道:“公子凡謀反之事已明,可否先與處置?”
夫差道:“公子凡意欲謀反奪位,當滅其族。此事交太宰去辦。”
伯嚭道:“臣領命!”率兵將公子凡及其滿門老少與死士,押赴市曹,斬首示眾。伯嚭亦未違約,放過了陽富和翠玉,任其走去。
陽富、翠玉向伯嚭磕頭,道:“多謝大宰成全,小人等設齒難忘。”二人走至閭裏,置屋居住,終於成了夫妻。
陽富對翠玉道:“幾經周折,汝我終於成了夫妻,像是做了一場惡夢。”
翠玉道:“我夫此話怎講?”、
陽富道:“我告發公子,那是彼確有謀反之事,彼亦不能怨我。我卻同時又告發伍相國參與策劃了公子謀反,說伍相國六月二十日晚上,在公子書房與之密談‘刺王僚’之事。汝說這像不像是做了一場惡夢?”
翠玉道:“伍相國是個大忠臣,汝為何無中生有,要告發彼參與策劃了公子謀反?”
陽富道:“伯太宰說,以仆告主有罪,仆與主人之妾有私情就更加有罪,不要說成全汝等私情了。汝若告發伍相國參與策劃了長公子謀反,我就成全汝等。”又道:“沒奈何,我隻好依了伯太宰。”
翠玉歎了一口氣,道:“此等缺德事,虧汝能做得出!”又道:“聽說吳王已命大夫被離查勘伍相國之事,汝何不到被大夫那裏去說出事情真相,救出伍相國?不讓伍相國受了冤屈,汝的惡夢亦可揮之而去了。”
陽富也歎了一口氣,道:“這不都是為了汝!”又道:“汝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我若到被大夫那裏去說出事情真相,伍相國是救出來了,我卻是自尋死路了。”
翠玉道:“汝說的話我聽不懂,汝怎麼會是自尋死路?”
陽富道:“被大夫不免會問我為何要誣告伍相國,我總得說出個理由。我又不能講是伯太宰叫我說的;我就是講是伯太宰叫我說的,沒有人證,誰又會相信?伯太宰急於滅口,隻要在吳王麵前說我告發伍相國是誣陷朝中大臣,我便死罪難逃了。還是省省心,汝我過幾天平安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