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都不去河邊了。
在淚水漣漣中,他這樣下定決心。
不對,衣服和盆子留到那裏了,看來明天還得過去一趟。
憤恨地一咬嘴唇,他緩緩闔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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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湫生一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牆上生長的一小片綠毛。
他想要爬起來,卻發覺自己四肢無力,頭昏腦漲,一抬頭,一股惡心直衝喉口。
顯而易見,他生病了。
這一病就是七天。
這七天,除了出門尋找食物的時間,陶楠都老媽子一般圍著他打轉,又是喂飯又是喂水又是擦洗身子,甚至還抽空去河邊找了找盆子和衣服,不過沒找到。
第五天時,柳湫生終於可以開口講話了,他告訴石劍:“我去河邊,遇上了一個怪人,那人問看到什麼沒,又我姓不姓薛,還想扼死我,不過被我用話給哄住了,我這才得以逃生。”
抬眼瞧了瞧陶楠那略蒙的神色,柳湫生臉上忽然閃過一絲懊惱:“還有,他好像對這片很熟悉,大概也知道我們住在哪裏,要不咱們換個地方住吧。”
陶楠的表情漸漸為難起來。
他不是不想換,隻是柳湫生不常出門,也就不知不漏風不漏雨的房屋多不好找,若是他一個人也就算了,還有個柳湫生,他能眼睜睜看著他住那種漏風漏雨的破房子嗎?
於是他寬慰了幾句柳湫生:“他要是想來,大概早就來了,這樣,你病還未好,我不敢離開,等你病好利索了,我再去尋好房子,怎樣?”
柳湫生一聽是為了他,還能說什麼,便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陶楠順勢岔開話題:“你餓不餓?”
柳湫生又搖了搖頭。
“那出去曬曬太陽?”
柳湫生這次沒搖頭。
陶楠與他心有靈犀,半扶半抱著他走到外麵,陽光好的過頭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膚被照成了刺目的白。
屋裏光線黯淡,所以一直沒能看出自己身上的傷,來到外麵,才發現兩條手臂和小腿上盡是磕碰擦傷。
陶楠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些草藥,揉出汁水後往他身上敷,刺鼻的氣味激得他側過了臉,一縷散發搭在手臂上,被日光映成了白色,又轉過頭看著陶楠為自己敷藥的模樣,他恍然間覺得自己老了幾十歲,而陶楠就是自己的孝子賢孫。
“等我老了,應該就是這樣吧?”他在心裏默想。
陶楠還不知道這人正把自己當孫子看,隻是覺得很心疼。
柳湫生從小身體就不好,出不了門,自己是他唯一的玩伴,又受到他家人的交托,本來該好好保護他的,卻讓他受了那麼多罪。
“湫生啊,”他輕聲開了口,“以後沒事就別出門了。”
“嗯?”
“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我都給你送到床邊,以後就別出門了——也不是別出門,隻不過一個人時候就好好待在家裏,等我回來了再帶你出來玩。”
柳湫生沒吭聲。
他知道不論自己說什麼,都不會使得陶楠已經下定決心的事產生任何動搖,尤其是同他相關的事。
“他出門在外時又看不到我,自然也管不著我。”
柳湫生一開始是這樣想的。
然而,僅僅在第二天,柳湫生便發現門外麵多了一條門栓,木頭做的,可從外麵插上,裏麵卻無論如何都碰不到。
陶楠這人的行動力還挺強的。
無事可做,柳湫生隻好整日蹲在地上看螞蟻。
一些螞蟻從門下麵的縫隙裏進進出出,毫無阻攔,柳湫生忽然覺著自己還沒有螞蟻自由。
他將手放到門縫處,一隻大黑螞蟻爬了上來,在他指腹上狠狠啃了一口,柳湫生後知後覺地將螞蟻甩掉,去看手指上的傷,那是一個紅色的大包,正散發著難以忽略的痛楚。
這傷自然沒能瞞過陶楠,得知傷口的來源後,他到外麵采了些植物,揉出汁後塗抹在門口,第二天,那些螞蟻就不再來了。
從那以後,柳湫生都沒再見過那些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