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景襄被帶回宮,一直處於深度昏迷。
龍安宮的偏殿裏,躺著的郭景襄一動不動,跪著的太醫們瑟瑟發抖。
鉑蔣剛剛離開,他話說的很明白,如果太醫們沒能在他規定的時間裏把郭景襄弄醒,就都可以回家準備棺木了。
然而搗珠花粉是朝夷山的仙物,吸了一點半點,還有辦法弄——看小郭侍郎這樣子,怕是都飽了——別說弄醒,怎麼想辦法在現在這個水都喂不進的狀態下,保證小郭侍郎不會在睡夢中活活餓死都是個問題。
大夥兒愁得跪在地上,都沒力氣爬起來。
突然有個人一直身子,“各位老師!愁不是個法兒!我這就去朝夷山求藥!”
大夥兒瞧過去,是秦世湫,二十出頭就被破格收進太醫院的小太醫——因為這小子記憶力實在太驚人,漢國能找的到的醫書,他全看了,也全背了,用我們的話來說,夠得上一個醫學類的人體穀歌。
老太醫們麵麵相覷,這毛頭小子的主張雖然沒譜,但也是唯一的辦法。
“哎——”太醫院的老院長沉沉的歎了口氣,“快去快回吧——”
——
這邊太醫們絞盡腦汁忙郭景襄時,那邊李洪燕也奄奄一息的,鉑蔣站在她床邊,看著那張幹瘦發灰的臉。
這是奶奶?
鉑蔣皺眉,她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記得上次來看她——上次來看她是什麼時候了?
李洪燕似乎感覺到了床邊有人,“綠兒——”
鉑蔣走近一步,“太皇太後,是兒臣——”
李洪燕睜開眼,很快,瞪著鉑蔣,炯炯的目光簡直不屬於她那張瀕死的臉。
“皓兒呀——”她笑了,“我的皓兒終於又來看娘了——”
鉑蔣沒搭腔,奶奶已經病的神智迷糊了,連兒子和孫子都分不清。
過了一會兒,“奶奶,”鉑蔣坐在床邊,“這些天覺著身子好些了麼?”
李洪燕哼哼哼的笑,有點像哭,“好些,好些,承蒙聖上掛念著——聽說——你媳婦兒肚子大的很——”
“孟恩身子是挺重的,太醫們都說怕是雙胎——”
“別聽那些個光會背醫書的家夥胡說,我懷你的時候,肚子也大,也說是雙胎——這不,光打出你這麼個聰明豆子來——”
鉑蔣沒搭腔,奶奶又把自己和父皇弄混了——父皇駕崩了不少日子,奶奶卻總問下人,為什麼聖上不去看他。
鉑蔣放在床邊的手,碰著了李洪燕的手。
冷,硬,幹,像截木頭。
鉑蔣卻心裏一熱,忍不住的握緊。
李洪燕似乎沒有感覺,迷迷離離的瞧著鉑蔣的方向。
“你明兒還來麼?”她喃喃。
鉑蔣沉默,過了一會兒,點點頭。
李洪燕微笑,“那臣妾可等著聖上——別晚了——涼了就不好吃了——”說著,她閉上眼睛。
奶奶的生命已經到頭了,鉑蔣想,早該到頭——與其這樣的活著,還不如一了百了。
他用另一隻手,撫了撫李洪燕的臉頰和頭發。
生而順,歿而寧,奶奶,好好歇息吧。
李洪燕一動不動,保持著淡淡的微笑。
——
鉑蔣離開時,又囑咐了一遍慈寧宮的下人,太皇太後夜裏若是不安,好生喂她他送去的藥。那些人一連聲的是,鉑蔣數了數,一共五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