鉑蔣將以往郭家的許多產地都賜還給了郭景襄,包括鏡湖邊的碧水山莊——那是郭寧選的址置的業,鉑蔣去看過,風水極佳——郭寧公開表示反對風水這一說法,看來他是對的,否則他和郭哲父子,怎會都不得壽終?
丞相府也會是郭景襄的,鉑蔣知道,他望著自己書案上的短劍。
郭景襄抵京三天了,他讓他住在離龍安宮很近的偏殿,但他還是不放心,夜裏時常驚醒,仿佛聽見郭景襄在慘叫。
鉑蔣知道,奶奶必然備著一把更厲的劍,隨時可能在他不小心的一個盹裏,斬斷他書案上那把可憐的小短劍。
可憐麼?
鉑蔣望著那把劍。
他渾身透出的寒意是什麼?
是殺氣麼? ——
鉑家對郭家做了什麼,鉑蔣是看在眼裏的,如果有誰告訴他,郭景襄一定從沒想過複仇這件事,他會笑死。
“郭侍郎請——”外頭低語伴著腳步聲響。
鉑蔣知道郭景襄來了,是他召他來的。
“啟稟聖上——郭侍郎到——”太監的聲音就在門外。
“進來。”鉑蔣說,坐直了身子。
這把劍,用還是毀,他要在今夜決定。
——
郭景襄低眉順眼的叩拜,頌安,然後側身坐在鉑蔣賜的座上。
鉑蔣瞧著他那張和郭哲像極了的臉,不由的搖了搖頭——時間在瞬間回退,他好像又看見郭哲,帶著那似有還無的微笑,站在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你覺得我這人怎麼樣?”鉑蔣問。
你送我的卷軸,我時刻不離身呢,我要成為一個,你認可的,這個世界的英雄。
“聖上,臣萬死不敢非議聖上。”襄站起來就要跪。
那畢恭畢敬的標準化舉止儀態讓鉑蔣猛的回過神來——他和郭哲是如此不同。
鉑蔣冷笑,過去一把扯住郭景襄,“行了行了,肚子裏頭罵的一溜一溜,嘴皮上頭奉承的一套一套,沒意思。”
郭景襄麵無表情,躬身站著。
一小段時間的沉默,鉑蔣知道這該是一道分水嶺,他繞過龍書案,手指劃過小短劍的刀鞘,然後坐下了下來。
“好吧,有話直說,”他瞧著郭景襄,“你是回來報仇的吧。”
郭景襄抬起頭來看著鉑蔣。
鉑蔣冷笑,“說實話。”
如果是一般人,必然立刻否認並辯解甚至痛哭流涕嚎天搶地,類似場麵他沒少見。
然而郭景襄完全不同,他隻是微微笑了,並且點點頭。
好像剛剛接受了一場知音間的棋約,對弈的美妙挑戰讓他愉快。
“好!”鉑蔣笑喝,這小子微笑時的可愛勁兒倒還和小時候一樣。
然後他一峻色,指著書案上的那把短劍,“這會兒沒人——來,桌子上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