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恩有身孕了——大喜事——但鉑蔣不能慶祝,因為父皇病重在床,太醫說,不過是遲早的事了。
鉑蔣不介意承認自己對父親並沒有多少父子該有的情感,在其生命流逝的最後時日裏,他毫無所謂的測量著隻屬於他自己的未來——父皇一旦駕崩,坐在禦座上接受天地臣服的便是他了,到那個時候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郭景襄從衡山書院召回來。
——
關於郭景襄,鉑蔣調查的很清楚,九年前他從朝夷山去了衡山書院便再也沒有離開過,見過的人都說,他簡直就是個奇跡。
就像郭哲那樣嗎?
——
想到郭哲,鉑蔣不由的有些猶豫。
郭家人,是世上最鋒利的劍。
但郭哲這一把還是被折斷了。
被鉑家人。
現在,他要拿起來用的這一把會合手嗎?還是像奶奶說的那樣——未及殺敵,先傷了自己?
他突然覺得手心疼,低頭去看。
滿是血。 ——
“聖上——”
孟恩的聲音。
鉑蔣睜開眼,孟恩帶著笑的眼眸燦若星辰。
“聖上又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鉑蔣直起腰,看看自己的手,毫無異樣,倒是穿了一身的白,孟恩也是。
鉑蔣這才意識到是在戴孝,又戴孝了,為父皇。
孟恩毫無悲色,一身素白倒襯得她更加嬌豔欲滴。鉑蔣拉過她,放在自己腿上——他登基的同時,她也被立為皇後了——這個皇後盡管大他一歲,抱在懷裏卻像隻小寵物——當然,是那種天使臉蛋,魔鬼身材的小寵物。
真是讓他愛死了。
“你又來招我幹什麼?”鉑蔣把臉埋在周孟恩的脖頸處嗅阿嗅,手不老實的上上下下。
“討厭啊——”周孟恩一把抓住丈夫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摸摸看這兒!”
圓圓的,硬硬的。
好像一件不屬於周孟恩身體的病態的東西。
鉑蔣皺眉。
“會動呢——”周孟恩抓著鉑蔣的手,輕輕的在自己腹部摩擦。
鉑蔣耐著性子,終於讓他觸到了一個蠕動。
他渾身一冷,忍住了沒有奪手躲開。
周孟恩卻為那生命的初悸興奮不已,她突然緊緊摟住了鉑蔣,把小腦袋擱在他肩上,“會是兒子還是女兒呢?”
鉑蔣也摟緊她,“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周孟恩咯咯的笑,“都要——”
“好,你要幾個我給你幾個——”
“才幾個呀——”周孟恩哼。
鉑蔣不吭聲,隻是吻在周孟恩的臉頰上。
——
要那麼多孩子做什麼呢?滿堂笑聲的繞膝之樂嗎?這種天倫的平凡和美好,豈是一個擁有天下的人可能擁有的?
看爺爺就知道。
這世上,向來有得便有失。
當然,也有失便有得。
——
他終於得到郭景襄了。
——
鉑蔣登基後做了一係列工作,首當其衝的當然是修繕郭哲的墳,然後就是派使者前往衡山,精神和物質兩不缺的大大嘉獎了衡山書院,並以謙虛而客氣的措辭請書院院長——也就是郭景襄的舅舅袁儀,不要讓他這個得意弟子的經天緯地之才被埋沒。他本以為他們會推脫——不要緊,他們推幾次,他就請幾次,必要的話,他會親自去一趟衡山,一來旅遊,二來,擺出求賢若渴的真誠姿態,是當權者的又一預裝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