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貴妃眼眸一閃,輕移蓮步,拿起妝台上的一條珊瑚鏈與一隻紅玉鐲在腕間比劃著:“死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
碧落收了笑容,拿眼睛四下裏觀望著。
“說吧,這殿裏不是沒人嗎?”王貴妃最後還是選定了那串緋紅的珊瑚珠鏈,戴在皓腕之上,輕抬玉臂,隻見肌膚如雪,珠串似火,舉手間便有懾目的鮮豔,而今天特意選的絳紅的羅裙又配以翠色的絲帶,嫋娜的身段,在鏡前徘徊,萬種風情盡生。
碧落湊近王貴妃,看似為其輕搖團扇,實則低語道:“娘娘,聽說黃公公快回來了!”
“哦?”王貴妃神情一滯,碧落口中的黃公公便是司禮太監、備受當今天子寵信的黃儼,幾個月奉天子之命領了去番國朝鮮征貢白紙的差事。
其實,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聽說此行是為了去朝鮮給皇上選貢女。
如今要回來了?王貴妃轉過身,從碧落手中接過那把團扇輕輕搖曳:“差事辦的如何?”
碧落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說道:“聽說萬中選一,最後選定五名貢女,均為朝鮮名門淑媛,又連同十二名侍女、廚娘,已經登船啟程了!”
“哦!”王貴妃臉上似乎風淡雲清,隻是碧落知道,從娘娘微不可聞的氣息聲中就可知道,她介意了。
是啊,出自蘇州名門的王貴妃,德容言工,宮中無人能及。當今皇上朱棣的皇後徐氏,為開國重臣中山王徐達之女,賢良淑德,且有將門虎女之風,曾在燕京保衛戰中,親自上陣督戰,更為朱棣生下三位皇子,兩位公主,隻是可惜早早故去。
而眼前這位王貴妃,入宮時正值徐皇後病重,她事事小心,恭謹體貼,不僅得到了六宮上下的賢名稱頌,也討得了皇上的歡心。
皇上易急怒,宮闈之中,常常翻臉無情,宮女內侍,稍有不慎,便被鞭笞處置,而隻有王貴妃能在皇上麵前巧言調護,不僅僅是宮女太監,就連太子、諸王、公主皆倚賴她。
後來,皇後辭世,皇上令王貴妃代管後宮,與後位隻一步之遙。
原本,王貴妃升格為王皇後,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可是過了一年又一年,陛下卻遲遲不冊封,如今又突然要有新人入宮,原本就不平靜的宮中,更不免要風波迭起,換作是誰,即便再賢良,又怎麼可能不在意呢?
想到這兒,碧落心中一急,不由脫口而出:“娘娘,如今之計,要早早打算,最好能讓陛下早做決斷,立了娘娘中宮之位,咱們才能安心呀!”
“碧落!”王貴妃輕喝一聲:“這樣的話,以後莫要再說了!”
到底是年輕不經事兒,王貴妃心中暗想,如今,反而不能急了,皇上最愛自己的是什麼?是貌嗎?
一隻玉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臉頰,惠妃和麗妃,不是比自己更嬌豔嫵媚嗎?
是才情嗎?
自己精通六藝,可是他何時提過一句?
還是床第之間的交歡?
不是,王貴妃心中微微發緊,不過是賢惠二字罷了。
都說他是真命天子,可是在自己眼中,他分明就像是一頭猛虎,然而老虎麵對一個又一個新的獵物,他是嗜殺的,血性的,獸欲的,可是這樣的他,在一次次的圍獵逐鹿之後,他累了、倦了的時候,他需要的是什麼呢?
王貴妃的眼眸微微閃亮,她笑了,在宮中生存,最重要的是心智,要有足夠的智慧,這樣才能揣測上意,不露痕跡的投其所好,讓他在不知不覺中,陷入自己營造的溫柔鄉中,漸漸成癮,任你在花海中縱情取舍,最終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
正在暗暗思忖之時,隻聽外麵一聲,“萬歲駕到”!
永樂帝朱棣大步走入柔儀殿,王貴妃立即大禮相迎。
“免了!”朱棣今日顯得有些疲憊,寬衣升冠之後,斜躺在榻上,似睡非睡,看似隨意地問道:“今兒宮中的巧女是哪個丫頭?”
王貴妃手執團扇,為朱棣輕輕扇著:“自然還是鹹寧!”
“哦,這丫頭,每次都是她的喜蛛為冠!”朱棣有一搭無一搭地應著。
而王貴妃輕聲淺笑:“陛下又忘了,喜蛛應巧乃是燕京的風俗,如今在這應天城中,七日初七乞巧的節目早就換了新花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