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夢回甘州(3 / 3)

說罷,拉了被子趕緊蒙上頭,忍不住在被窩裏咧開大嘴偷偷笑了。有戲,看程小姐這個樣子,她一定是喜歡上三弟了。要是三弟能娶程小姐做媳婦,那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見鄭三彪如此知情識趣,程英反倒更加窘迫,握著楊嘉謨的手微微用了一些氣力試圖從他手裏把衫裙拉出來。

拉扯間,楊嘉謨的咕噥聲音大了一些,吐字也更為清晰,隻聽他說道:“卓力格圖……跟我一起走,咱……咱們回甘州,你不是……喜歡甘州嗎?我也……喜歡,我……不會丟下你……”

程英麵上神情一滯,楊嘉謨口中念誦的是什麼意思?莫非這個卓力格圖是他中意之人,否則又怎會在這種時候都念念不忘?連夢中都呼喊著的定是在他心裏占據著重要位置的人無疑了。有了這個認知,程英莫名地就生出一絲絲氣惱來,拽了自己的衣裙卻喊著別人的名字,這算怎麼回事?她手上忍不住用力,一拽一扯就聽“嘶啦”一聲,好好的衫裙竟裂了道口子,而那端還被楊嘉謨攥在手裏絲毫沒有鬆手的跡象。看到此景,程英不禁又羞又惱,幹脆抓著裂開的那裏“哧哧”兩把撕了下來,一任衫裙破損著,就這麼著出門去了。

鄭三彪捂著頭耳朵卻時時關注屋裏的動靜,聽到開門聲忙掀開被子去看,也隻看到個程英的背影。本想著假意睡著讓程英多照顧楊嘉謨一會兒的,可這麼快人家就走了,鄭三彪不禁略感失望。難道這個程小姐也不是三弟的良配?正琢磨著,門又開了,楊俊和楊嘉臣前後腳進來。

“咦,這是什麼?”楊俊走近楊嘉謨床邊看到了他手裏的一片衣角。

楊嘉臣詫異:“這不是那個誰的衣裳嗎?”

楊俊好笑:“難怪見她不大自然的樣子,原來是被非禮了呀!”

“你別胡說!”楊嘉臣輕斥:“明宇醒都沒醒過來如何非禮她?再說了,她凶神惡煞似的哪有個女人樣,便是她有什麼想法我也不答應。”

楊俊更加好笑:“要你答應做什麼?隻要三哥樂意,兩下裏看對了眼,你趁早哪兒涼快就待哪兒去。”

楊嘉臣氣惱,還待爭辯卻聽鄭三彪好奇地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麼?什麼衣裳呀非禮呀的?老鄭越聽越是糊塗了。”

楊俊力大,掰開楊嘉謨的手取了那片衣角來遞給鄭三彪看:“大哥你瞧,這是不是程小姐的一片衣裳?也不知發生了什麼被三哥牢牢攥在手裏。”

鄭三彪接過去打量,聯想到適才程英的舉動,忍不住笑道:“的確跟那程小姐的衣裳一個顏色,大約你快要有嫂嫂了。”

楊嘉臣掖了掖楊嘉謨的被角走過來,一把奪了大紅色的碎布扔到地上,憤憤道:“你們這是幹什麼?還嫌被那母夜叉害得不夠嗎?居然這就開始打上拉郎配的主意了。”

鄭三彪和楊俊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楊嘉臣被笑得一臉不解:“怎麼,我又沒說錯,明宇受傷不都是她害得嗎?”

“不解風情!”楊俊調侃著道:“你這麼下去大概是要打一輩子光棍了。”

楊嘉臣不屑地哼了一聲:“跟我有什麼關係?便是打光棍也比娶個母夜叉的強。”

鄭三彪見他口口聲聲叫程英母夜叉,斂容嚴肅道:“二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那程小姐當日那麼對咱們也是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再說了,明宇之所以答應她深入瓦剌腹地,也是為了大局著想,雖然損失慘重我們折損了那麼多好兄弟,可到底還是為了殺韃子才捐軀的嘛。”

說著瞥了眼同樣斂去笑容的楊俊,沉沉勸道:“他們都是啟民曾經朝夕相伴的兄弟,慘死在瓦剌之手誰不痛心?可是,咱們得分清敵我,程小姐有錯,錯在拿咱們去冒險誘敵,手段是狠了一些。但你敢確定明宇他就不知道其中利害?我猜想以明宇的性子,便是明白那一趟凶險也依然會答應去做,因為在他們心裏殺敵報國,永遠是高於個人生死的大義之舉。你說對嗎?”

楊嘉臣聽了心下讚同,但看一眼榻上重傷的楊嘉謨還是兀自嘴硬:“殺敵報國的心我也有,可她讓咱們背了火藥彈丸去誘敵,簡直心狠手辣歹毒之極,要是真做了我弟媳婦,想想我都後背發涼。”

“那你怎麼不想想,要是打起架來你有這麼厲害的一個弟媳婦撐腰,不知道要占多大便宜呢。”楊俊戲謔地看著楊嘉臣說道。

楊嘉臣一怔,臉麵刷地通紅一片,氣惱低罵:“楊啟民你還有沒有一點正經了?又不是三歲孩子還打架找幫手。便是要找,難道你們不出頭還指望一個女人不成?”

說罷,繼續瞪著楊俊質疑道:“我就想不通了,那麼多的弟兄都死了,你怎麼就能沒心沒肺到這般地步,不說流淚難過也起碼別呲牙咧嘴譏笑人吧?你真是……”

“二弟,休得胡言!”鄭三彪向楊俊看去見他已經沉下臉來,急忙出聲阻攔。

楊俊撫摸著自己受傷的臂膀低沉道:“是啊!他們都死了,再也回不來了,這輩子終究是我楊啟民欠他們太多了。”

“啟民,你別這麼想。”鄭三彪安慰著:“大家都是為了殺韃子,他們不會怪你的。”

楊嘉臣自知說錯了話,也連忙解釋:“我不是有意的,你別往心裏去。”

楊俊擺擺手嘴角扯起一抹淒苦的笑來,故作灑脫道:“說起來我比他們幸運很多了,還可以活著回來,而他們隻能魂去塞外夢回甘州了。這輩子我必須得好好活著,還要活得長長久久,就當是替眾弟兄活著了。”

“啟民……”鄭三彪還要再勸,楊俊已經快步走出房去,沒有給他足夠的時間多說。

楊嘉臣盯著房門默立了良久,喃喃道:“這回我傷著他了是嗎?”

鄭三彪輕歎口氣:“他已是心傷透了也無所謂多一回少一回了。你不知道,啟民這幾晚一直都徹夜未眠,卻在人前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他並不是真的沒心沒肺啊!”

楊嘉臣訕然,抬步追了出去:“我去看看他吧!這家夥總是口不照心,也不嫌累。”

看著楊嘉臣的背影拐出門去,鄭三彪將目光移向楊嘉謨,也不管昏迷的人是否聽得見,憂慮著叮嚀:“三弟,你可一定要挺住啊!我們大家都不允許你夢回甘州,你要真真實實的到甘州啊!三弟,你快點醒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