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天色晴明的早晨,天空瓦藍瓦藍的幹淨極了,深秋的西北總是無比深邃純粹的,讓人心情都不由得舒朗起來。
楊嘉謨醒來時,是在程宅養傷的第三天。他醒來的時候,程英正在認真的替他洗臉呢!
“你,怎麼是你?”楊嘉謨抓著程英的手不放:“程小姐,我這是在哪裏?我的哥哥們和四弟呢?”程英見楊嘉謨醒過來了,喜極而泣:“我……這就去叫他們……”
楊嘉謨望著程英甩開自己的手跑出去了,笑著說:“我這是怎麼啦?”
正在程英家院子裏曬太陽的楊嘉臣和楊俊正在看著明媚的天空說著話的時候,程英跑出來了:“快,楊指揮醒了!”
話音剛落,達奇勳陪著一位郎中進來了:“什麼,楊兄弟醒了?太好了!”
大家高興的衝進了楊嘉謨的房間。
可是,楊嘉謨又沉沉的睡著了。鄭三彪壓低聲音對達奇勳等人說:“三弟剛剛醒來了。”
達奇勳對郎中說:“你先給他診脈吧。”
大家都屏氣凝神的不敢言語,個個盯著正在為楊嘉謨請脈的老郎中,靜等診脈結果。這時候,楊嘉謨又醒過來了,大家見楊嘉謨醒了,都非常高興,一個個都說著“你終於醒來了!”“你真正睡了七天了!”……
楊嘉謨首先看到的是楊嘉臣,他的微笑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欣慰,然後又挨個兒端詳著幾兄弟的臉色。最後又看楊嘉臣:“哥,我這是在哪裏呀?”
楊俊指著程英問楊嘉謨:“三哥,你看看這是誰?”楊嘉謨順著楊俊的手指看到了程英,笑著說:“認得,這是程小姐。”程英高興的看著楊嘉謨:“這是我們在甘州的家,你已經在我家躺了三天了。”
楊嘉臣很不高興的打斷了程英的話:“大夫怎麼樣,我兄弟他沒事了吧?”
郎中慢悠悠的收了脈枕,好整以暇、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藥箱起身。
楊嘉臣急慌慌地拽了郎中的胳膊繼續問:“大夫,我弟弟……”
郎中將藥箱交給隨侍的藥童背了,這才捋著胡須笑嗬嗬地道:“老朽行醫一輩子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凶險的傷勢,也是第一次見到在此等凶險之下還能順利挺過來的人啊!”
楊嘉臣聞言大喜:“大夫,這麼說我兄弟已經沒事了對嗎?”
郎中笑眯眯地點頭:“可以這麼認為,不過嘛……”
見房內眾人都一副驚弓之鳥的惶急,郎中叮囑:“到底傷勢在那裏放著,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要以臥床靜養為宜,每日裏最多不可超過一個時辰的活動,下床走動最快也要到半個月後才可以。”
“那吃食上有什麼特別注意的嗎?”程英專門問起。
郎中看著程英笑道:“清淡的湯水最好,我開幾張藥膳方子給你,對傷勢恢複大有助益。”
說著邊往桌邊走邊細心叮囑:“夫人千萬要記得,你家夫君這傷勢須得小心侍候,半點馬虎不得,如此半年之內方能痊愈。”
聽到這話,一屋人頓時靜默下來,都不知所措地看向程英。
程英也是一怔,眼角掃到眾人時表情更為尷尬,但還是努力做出無視一切的樣子來,落落大方地告訴郎中:“先生叮囑的我全都記下了,不過您眼神怕是有些不好,小女子還待字閨中,並不是楊將軍的夫人。”
郎中驚訝地抬頭看來,筆尖上一滴墨汁泫然欲滴。待看清了程英的發飾打扮才慌忙擱了筆站起身歉意道:“小姐恕罪,老朽當真是老眼昏花了,竟沒有仔細分辨,小姐的發型可不正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打扮嘛!”
程英安撫地笑笑:“先生不必在意,您請開方吧!”
郎中自知這家人的門第,見程英沒有怪罪拱了拱手坐下來開方,藥童在一旁研墨伺候。
程英抿著唇看郎中寫藥方始終沒有回頭,但並不影響她感知屋內氣氛,不用去看都能想象到身後那群人是什麼臉色了,不禁一陣羞惱,心裏又是說不出的一陣煩亂。
如她所料,屋裏其餘幾個人都麵麵相覷,半晌之後才漸漸回神。隻有楊俊笑眯眯的,雙關的先楊嘉謨豎起來大拇指:“三哥,怎麼樣?”楊嘉謨看了一眼達奇勳,衝著楊俊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
達奇勳望著程英的背影麵色複雜,而楊俊看著楊嘉臣黑沉的一張臉憋笑憋得直抖肩膀,唯有鄭三彪倚在床榻的迎枕上笑得愉悅而又真誠。
“老家夥什麼眼神嘛!”楊嘉臣低聲嘟囔,嫌棄老郎中亂點鴛鴦譜,其實還是對程英十分有成見的原因。
達奇勳一眼瞪過去製止了楊嘉臣,微不可察地撇撇嘴轉回到楊嘉謨榻邊。
“明宇兄你自己也聽見了,可一定要遵從郎中的叮囑好好養傷,別落下什麼病根才好。”達奇勳關切地囑咐。
楊嘉謨臉色還是很蒼白,但精神頭卻不錯,目中神采不減地笑道:“是,遵醫囑,也遵達指揮的軍令。”
達奇勳輕笑:“屢次死裏逃生,屢次化險為夷,這樣的奇跡也就隻有在你楊嘉謨身上發生了。不過,實話實說,這一次,差點沒把大家嚇壞。”
楊嘉謨遠遠看了眼程英的側影,笑問:“你沒為難程將軍兄妹二人吧?他們那樣做沒問題,因為他們並不知曉我的身份,你明白嗎?”
“哦?”達奇勳眨著眼睛似笑非笑地調侃:“沒看出來啊,明宇兄還是個惜花愛花之人呢!”
楊嘉謨蒼白的臉頰上湧起一絲潮紅,赧然道:“胡說什麼?”
說著又極快地看了眼程英所在的方向,繼續補充:“非禮勿言,女子的閨名清譽怎可輕易褻瀆,達兄,你該知道的,我誌不在此。”
達奇勳笑著幫他掖了被角:“我當然清楚你目下無塵了,這種時候也非要說教,連個玩笑都開不得。”
楊嘉謨神色舒展,見程英已捧了藥方走過來便警告地晲了眼達奇勳,向程英微笑招呼道:“勞煩程小姐了。”
程英麵色淡淡,把方子給楊嘉謨看:“客氣話留著傷好了慢慢說,先瞧瞧這方子可有什麼不妥,我好命人去抓了藥來給你服用。”
楊嘉謨示意達奇勳接過,彬彬有禮道:“達指揮可懂藥理?不妨幫程小姐看看,我卻實在是個外行。”
達奇勳伸手去接,好笑道:“你都不懂我又哪裏知道妥當與否?”
聞聽此言,程英收回了手,讓達奇勳抓了個空。
“不懂便不必看了。”程英冷冰冰說著,也不理達奇勳的尷尬轉身就走,邀了郎中,出門而去。
見達奇勳還一手舉在半空做愣怔狀,屋內眾人不禁哄堂大笑。
楊嘉臣一貫看達奇勳不順眼,此時笑得尤為大聲,邊笑邊挖苦道:“也不知道達指揮如何得罪了這刺兒花,如今看來竟真正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這種笑話自然不能落下楊俊,他亦笑著接口:“聽說達指揮和程小姐是自小定的娃娃親,有那樣一個厲害的妻室相伴,將來是夫唱婦隨還是河東獅吼我們大家可都十分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