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餘暉(2 / 2)

她從車上下來,隻有幾隻喪屍的影子在遠處晃蕩。她像過街老鼠般閃身來到公司門前,抬頭望向上麵的監控,卻看到紅色警示燈亮了起來。

這裏對外封鎖了,對所有人。

卡米拉慌忙閃進不遠處的灌木叢,眼鏡開啟夜視功能:沒有喪屍,安全。她小聲默念著,似乎有誰在她身邊一樣。她感到自己在發抖:保安係統竟然對所有人封鎖,黑進去起碼要半個小時,折疊筆記本也快沒電了。她咽了咽喉嚨,掏出事先準備的鏡子,小心伸出去——公司旁邊有家雜貨店,店門虛掩著,表麵看不出異常。

飛快地裝上消聲器,她貼著牆根溜出來,沒有敵人發現自己。視線緊盯著四周,手指摸上門把,一把推開門衝了進去——

安全。

她呼出一口氣,開始搬動所有能搬的東西堵上前門,自己則像聚光燈下的新手一樣倉促。然後想方設法地接上電源,筆記本亮起來,光子鍵盤調到無聲模式,她一邊忙著攻克程序,一邊警惕外麵的動靜,手指像在恒星表麵跳舞。然而直到顯示屏上“嗶”地一聲響,顯示自己成功了,都沒有人過來。

不會再有“人”來了。

失魂落魄地進入大樓。卡米拉想起小時候獨自被老師留下的經曆:窗外漆黑一片,照明燈在頭頂上晃得刺眼。空課桌安靜有序地排列,世界好像在黑暗的森林中迷了路似的。如果自己沒能挺過末日,她心想,也許不隻被喪屍啃這一種死法。

她來到地下車庫,角落裏還有幾輛沒被開走的車。她坐進其中一輛車裏,打開民用頻道。

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嘿,是我……卡米拉·沃德維爾。”她躺在椅座椅上,凝視天花板:“我現在在沃德維爾IT公司的地下車庫。四個月前,我還在和朋友興致勃勃談論新西蘭的海鳥事件。你們知道的,那些海鳥的眼睛變紅,身體腐爛,可它們沒有死,然後靠近海鳥的人被攻擊,瘟疫蔓延開來。當那些海鳥違反生物規律,在澳大利亞東西部登陸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嚇壞了……墨爾本很快成了災情最嚴重的地區。我的家人在那裏,我不知到他們是否還活著,和其他墨爾本的朋友一起。”

卡米拉停下來,似乎在等人回應,可四周隻有自己空蕩蕩的回聲。

她有些哽咽,抬起袖子擦了擦:“天啊,我在哭。”她自嘲地笑起來,“我記得上次哭是我九歲的時候。我酷愛駭客技術,我和我媽保證,隻要一個月內不會再將電腦弄死機,她就買一隻小黃鴨給我做寵物,後來我們都兌現了諾言。我把那隻小鴨捧在手心裏,摸它黃色的絨毛,逗它玩,給它講故事,然後它……”她頓了頓:“它咬了我。不能說咬,隻是被扁嘴夾到手了,但我得承認——老天,那真的很痛。”

她停下來,意識到這是現在唯一能做的。

還有希望。

“……那不是最傷心的。”她轉動腳後跟,“我把它帶到墨爾本大學的草坪上,引來一堆人圍觀,有化學專業的,藝術專業的,也有像我這樣的IT狂,就是沒有養鴨的,這點我怨念很大。”她的眼神黯淡:“我們把它放在草坪上,讓它放開肚子吃,還一邊誇讚吃相有多可愛……它開始變成一隻毛球,走路搖搖晃晃,並且越來越無精打采。後來有個叫亨利的男生把它拿給一位動物學教授,想救救它,結果直接被判了死刑。那時我才知道小鴨子是不知道什麼叫飽的。”

“當時我在辦公室的百葉窗後麵。我哭了,幾個女生也在哭。墨爾本大學禁止在草坪上挖坑,所以我們把它做成了標本,幾個服裝設計專業的學生給它穿上量身定做的‘小鴨西裝’,還給它起名查爾斯——是的,它是個英俊的男鴨子,隻是太能吃了。查爾斯到現在還在學校的陳列櫃裏,但不是生物學科,而是藝術生的作品欄。”

“還有,亨利,以及當時的其他夥計們,如果你們還活著,”她的嘴角翹了翹:“謝謝你們為查爾斯所做的一切。那件小衣服很可愛——原諒我吧。”她攤開手,翻了個白眼:“我現在想不到什麼浪漫的詞來致謝。我隻是在把喜愛的記憶拿出來分享,因為毫無疑問,即使全世界都被喪屍占領,我們也仍然沒有失去希望。無論你什麼時候來找我,我都會歡迎你。並且和你一起,麵對未來的一切挑戰。”

外麵的世界漆黑一片。透過高出地麵半米的窗戶,她看到那隻喪屍。是個小女孩,白色的裙擺幾乎爛掉。她瞪著卡米拉,把手貼在玻璃上,開始用髒兮兮的牙齒咬,仿佛車裏放著世界上最美味的糖果。

“晚安,各位。”她盯著那個女孩,眼神透亮:“我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