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鄉俗晚上得搭個台布個景請說書人來說書,道出仙逝之人生平,台下捧場的一般都是老人帶著幼孫。隆冬臘月的夜晚溫度已接近零度,聽書的前排都摞一排排燒的正旺的煤球供於取暖。
孝子孝孫守夜是最基本的尊重,穆小穗坐在台前的幕景下望著台上說書人的竹板聲,將頭歪在蘇奕肩上。
她說:“小時候嘴饞,愛吃方便麵,那個時候家裏不僅窮還欠了一屁股債,哪裏來錢買這東西。可是遇到喪事晚上聽書守到半夜,回去的時候都會發一袋方便麵。奶奶就去聽書,這樣回來後就會有一袋方便麵……後來……我覺得很神奇,也就跟著奶奶去了,可我貪睡,經常聽著聽著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在床上了……一起是奶奶帶著我去聽書,而現在……說別人帶著孩子來我家聽書……”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滾燙的滴在他心頭。
他輕輕的擁著她,揉著她的長發,在頭頂溫柔的落下一吻:“想哭那就哭吧,我一直都在!”
她拉著他的衣袖嚎啕大哭,淚光朦朧中她看不清未來的路,卻也找不到過去的那條路。
對,她有他,可還能在一起多久。
下半夜聽書的人早已散去,穆小穗打發蘇奕去睡,自己搬了張椅子坐在小姑媽身邊,按照姑媽的姿勢靜靜的趴在棺木上,這估計說她們此生離得最近的時候了。
小姑媽轉過頭凝視著她,良久才緩緩說:“你也別把穆羽的話放在心上,你回來不回來,你奶奶都會走。”
她眼眶一熱,忙咬住牙才沒讓眼淚淌出眼眶,心中卻和潑了硫酸一樣早已麵目全非。
“穆羽……他說的是實話……”
小姑媽摸了摸她的長發:“蘇奕除了長你幾歲,其他的我也很滿意,媽媽之所以要我們堅持守住這件事,就是希望你和蘇奕能有個結果。”
她沒有眨眼,霧氣集聚的眼眶卻仍舊沿著眼角一路滑下,滴在黑色的棺木上化開一灘水漬。
“奶奶……有沒有什麼話說留給我的?”
“就是希望你和蘇奕,能一直好下去,這樣她也算是見過孫女婿了。”
她抿著嘴想擠出一個微笑,卻終是僵著臉一言不發,全世界隻有她最自私。
“你爸爸十一前後出了兩次車禍,第一次還好,隻是刮了下車,賠了點錢。第二次說送貨的時候側翻,一直在家休養到現在。”
她驚訝的抬頭,紅腫著眼望著小姑媽,抖動嘴唇問:“我為什麼都不知道?”輔一問出口就瞬間想起溫黛回家時給她捎的幾件棉襖,溫黛說的話響徹腦海:“你奶奶說了幾句話好奇怪,說什麼告訴我了就會告訴你。”
她死咬牙根,感覺心中瞬時空蕩蕩一片。
“這些事告訴你不也是徒勞麼,還得瞎擔心。”
她趴在棺木上望著來回忙碌的穆爸爸,最後將實現望著他頭上的白發,心被一隻手狠狠的揪了一把,她突然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
穆媽媽在內室的床邊幫守夜的人找禦寒的衣服,她無聲的坐在床沿,盯著鞋尖上的泥土,沉聲說:“媽媽,你跟大表哥說,我想留在縣城,需要一份工作要他幫忙。”
穆媽媽在衣櫃中翻倒著的手一頓,扭頭不可置信的望著她,良久才出聲:“你不是要留在W市的嗎?”
她銜著淺笑搖搖頭:“不想了,那邊太遠,回來一趟麻煩。”
穆媽媽隨手關了房門,嚴肅的坐在她旁邊:“你得想清楚,執意留在縣城,蘇奕會不會有意見?”
她倉促的幹笑兩聲:“不會……他不會有意見的。”那他就可以無束縛的去追夢了。
星星,終究還是屬於天空的。
穆媽媽神情古怪,隨後才說:“這樣也好,你哥在樓上,是你去說還是我去說?”
“媽媽去吧!”
她搓了搓凍僵的手,覺得寒可徹骨,過往種種曆曆在目,塵埃到星星的距離,是多少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