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可說的那些話縈繞在耳畔,她忽然覺得輕鬆無比,卻又心如刀割。她清楚的明白她和他的緣分,已經走到了盡頭。
屋外是寧靜的黑,穆小穗手腳冰涼的坐在屋前的階梯上,寒霜隨著夜幕層層降落,她攤開手心凝視著右掌前端糾結的感情線。她的感情沒有敗給蘇奕誌存高遠的夢想;沒有敗給百般阻撓的蘇母;更沒敗給背叛。
她輸給了自己,那顆懦弱卑微的心蒙上內疚後再也沒有攜手走下去的勇氣了。
第三日淩晨奶奶被靈車送去殯儀館,穆小穗披著白巾上前整理奶奶一路顛簸弄皺的壽衣,蠟黃的臉上緊閉的雙眼再也不會睜開了。視線早已模糊,她握住奶奶露在外麵的手,寒氣一直沁入心底,走夜路都怕的人,到這個時候卻無半點懼意,全是滿滿的不舍。
蘇奕上前將她拉回來,殯儀館工作人員將穆奶奶拖進了焚化爐,一旁的人大喊:“孝子孝孫,行禮!”
穆小穗趴在地磚上泣不成聲,心跟著顫抖不已,彼時右手邊的小姑媽穆霜嗚咽一聲,人往她肩上一靠就閉上了眼睛。她手足無措起來,蘇奕上前冷靜的將人躺平,大拇指掐住人中,穆小穗姑媽才悠悠轉醒。
穆媽媽規勸穆霜情況不太好,便叫她先回去,葬禮也不用參加了,可穆霜一再堅持,流著淚說這是做女兒最後能為母親做的了。
墓地蕭條荒瑟,下葬工糊好墓後就退下了,穆家人整整齊齊的跪在墓前,就連蘇奕也不例外,等從墓地返回穆家時她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
熟悉的房間,空蕩蕩的連一張床都沒放,原先的那一張按照習俗在穆奶奶過世當天就在屋後的竹林中燒了。古老的雕花衣櫃上隱約能嗅到上麵的鳥語花香,一旁的楠木桌子上擺著她熟悉的黑白照片。
她探出手摸了摸那張噙著笑的臉,模糊的淚光中是過往奶奶對她的種種疼愛,一夕之間竟恍如隔世。
詭譎雲湧的天空烏雲遮蓋毫無光亮,穆小穗將自己蜷縮在三樓客廳的沙發中望著穆羽緊閉的房門,她想跟蘇奕說清楚她的決定,卻最終沒說出口。她舍不得,隻要想想都感覺胸腔窒息的沒有半點氧氣。
這一夜睡的昏昏沉沉,腦海中穆奶奶一臉怨念的哭喊,一遍又一遍的質問:“為什麼你不回來?為什麼?為什麼?”
穆小穗被汽笛聲驚醒時發現枕邊****一片,頰邊也是冰冷的,赤腳拉開窗簾見蘇奕的車已繞過竹林往遠處駛去。她腦中一片空白,來不及穿鞋就踩著樓梯往下跑去,轉頭抄近路跑進竹林去追他。
被砍了的竹根都尖得像刀一樣紮在腳心,呼嘯而過的北風鋼刀般刮在臉上,太陽明明那麼大那麼耀眼,她卻感受不到一點溫度。穿過竹林是柏油馬路那頭早已不見寶藍色車的身影了,她卻像瘋了一樣執著而堅定的沿著馬路越追越遠。
她自欺欺人般的告訴自己,她仍然與機會追上他,至少,能正式的道別。黑發在陽光的照射下蒙上一層金黃色的光,有些亂發鋪散在尖瘦的臉頰上,眼下早已泛著淚痕。
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才愣愣的站在路上望著蘇奕遠去的身影:蘇奕,蘇奕……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默念著她熟悉的名字,雙腿一軟跌坐在公路上,捂著臉嚶嚶的哭了起來。
來往的人群好奇的打量著她,她不知道哭了多久,醒悟過來後擦掉粉頰上的淚珠轉身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三步一回首,她希望蘇奕能像童話中降臨在她身邊一樣,可最終卻隻是幻想,她已經做出了選擇,早已沒了回頭路。
再一日便是新年,穆家毫無喜過新年的濃重氛圍,上空仍舊縈繞籠罩著親人離世的悲傷氣息。
這期間穆小穗收到蘇奕幾條短信,還有幾個電話,她都沒有接。她想蘇奕是那樣聰明人,她這些行動他就能明白一切。半夜卻又心存不安,怕他沒明白還留在了W市,一條短信編編寫寫無數遍由最初的幾千字修改變成寥寥幾字:我們分手吧,你去香港工作。
此後蘇奕不再有電話,短信也沒有,新年臨近尾聲時家裏下起了罕見的鵝毛大雪,穆小穗哆嗦的站在屋內望著天空飄飄灑灑的雪花,忽地笑開,眼淚倉促急轉而下。
大表哥把她安排到縣城的一家農業銀行支行裏上班,但苦於沒有正式員工的指標,她也隻是三方合同的勞務派遣,即便如此,穆小穗已經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