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蘋的眼睛哭得紅紅的，看著曾濤說：“我不管。我一定要把你放走，決不能讓他們害死你。”
語氣堅決，使曾濤幾乎不相信，這是那個溫柔的、怕羞的小小蘋了。
又靜了好一陣，曾濤輕聲說：“你要這樣，你爸爸會把你恨死的。”
汪小蘋說：“讓他恨我好了。你不知道，下個月，還要再搞什麼婚禮，他還要來，在那之前，他們要把你的事了結，知道什麼意思嗎?就是要把你槍斃啊。”
汪小蘋哭泣著，說不下去了。
她捂著臉跑了出去，臨走時隻說了一句話：“過兩天我還來。”
第二天她就來了，嗓子啞了，臉色難看，說明她昨夜哭了一個通宵。
曾濤心疼地看著她，說：“人各有命，你也不必難過了。”
汪小蘋又流淚，抽泣著說道：“你受的這一切，原來都是因我而起，我……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
曾濤說：“這不是你的錯。”
汪小蘋抬起眼睛，以成熟的目光看著曾濤，問：“我父親，他……他真有那麼壞嗎?你告訴我。”
曾濤迎接著她的目光，什麼也沒說，隻是堅決地點了點頭。
這天，她陪了曾濤整整一天，很少說話，卻總是在沉思。
她的小巧的鼻子上，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道細細的皺紋。
給曾濤每天做檢查的，是一個叫馬大夫的老頭，長著白胡子白眉毛。這一天汪小蘋來時，從點心盒的夾層裏，拿出一些曾濤看不明白的東西。一樣樣擺起來，曾濤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你從哪裏弄來的這些?”曾濤翻弄著一副白胡子和一條白眉毛問。
汪小蘋小臉紅紅的，看了曾濤一眼，立刻把頭低下，說：“我……我自己做的。”
曾濤把那假胡子拿到眼前，仔細看著，禁不住眼圈紅了。
她顯然花了不知多少心血，撿配成這一副豬毛，又用了多難得的工夫，才梳理成這樣一副惟妙惟肖的胡子。而那眉毛，做工更細，比戲劇商店賣的還要精致。
曾濤深情地看著她，許久才說：“你……真要我逃出去?”
汪小蘋一點也沒猶豫，說：“過兩天，你一複原就走。”
曾濤搖搖頭：“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容易。”
汪小蘋說：“一切我都準備好了，不管成功不成功，總不能等死。”
曾濤說：“讓你受連累，這事我不幹。”
汪小蘋沒說話，一轉身，伏在床角，無限委屈地哭了起來。
曾濤呆了一會兒，過去，輕輕撫摸她的後背。汪小蘋一翻身，撲在曾濤的懷裏，不說話，隻是抽泣。
曾濤摸著她的鬢角，心潮起伏，強忍住傷心，更愛撫地為她理著頭發，心裏想：“不管怎樣，這都是此生我們最後一次在一起，最後一次這樣親密了。”
想到少年時代對她的單相思，想到她在情竇初開時便對他一往情深，曾濤再也控製不住，抓住她的手，就狂熱地吻了起來。
汪小蘋先是羞得臉通紅，要掙脫，一會兒，她身子漸漸軟下來，一張秀麗而健康的小臉伏到曾濤的胸脯上，小嘴唇鮮豔地顫抖著，等待著在她的一生中，這個夢想了多少個不眠之夜的初吻。
曾濤及時地冷靜下來，把汪小蘋從胸脯上扶起，看著她的淚光盈盈的眼睛，說：“我沒有這個權力，不能這樣。”
汪小蘋問：“為什麼?”
曾濤說：“你知道的。”
汪小蘋的臉騰地紅透了，忽然一縱身，從曾濤身上跳起，把自己的頭發理好，軍裝抻了抻平，然後，回過頭來，看著曾濤，以一個一般朋友的口吻說：“我嫁不嫁人，那是我的事。現在你得聽我的，我有這個權力。不是看你的情份，而是看曾英英和曾大叔曾大媽的情份上，你必須逃走，我一定要幫你。”
顯然，她又想到曾英英，想到曾濤的態度，淚水把睫毛打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