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曾濤下到井底,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
這時他的心裏一直在念叨著一件事,或者說在問一個問題:“老天爺,你讓我重生,一直許諾說要給我一個了不起的寶貝,可是現在我都到了這個地步,眼看就要毀滅了,請問那寶貝到底在他X的哪兒呀?”
他剛要站直身子,就覺一股風迎麵撲來。
他想躲開,哪裏來得急?
一下子就被撲倒在地上。那是一個巨大、沉重的肉體,長著一雙利爪,一下子就摳住了曾濤的眼睛。
在一秒鍾的時間裏,曾濤的一對眼球就要給摳出來了。但是,足有一分鍾,他一動也不動。
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他仍然定定地看著。
那個猛獸也不動了,把手滯在曾濤的眼上,隻是狂亂地喘著粗氣。
然後,那隻利爪從曾濤的眼球上挪開,曾濤坐起。
稍稍適應了黑暗,他能看出麵前是一個鬼一樣的人,亂蓬蓬的頭發,發著熒光的眼睛,正盯著他,隨時都有撲上來將他吃掉的意思。
兩人對峙著,約摸有十分鍾的光景,突然,那怪人發出一聲撕心裂膽的吼叫。
隨即,一切又恢複死一樣的寂靜。
整整一天,他盯著曾濤,好像要用目力把他釘在牆上。
第二天,又看了曾濤一會兒,那怪人忽然幽幽地說:“你是裝瘋的,瞞不了我的。”他說話聲音低沉,平靜,一下子沒有了一點狂人的味道。
曾濤不說話,隻是聚精會神地看著他。
那怪人又道:“我等了八年了,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人。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定力,須知裝瘋不難,要裝到小兄弟你這程度的,天下恐怕很難找到第二個人了。我自以為性情、心力都到了佳境,現在見了你,才知道後生可畏。”
曾濤聽他說話有點不著邊際,帶著遼南口音,更加警惕,把嘴閉得緊緊地,隻是用心觀察。
那怪人又說:“整整八年了,我一直等著你,今天總算等來了,嘿,可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曾濤聽他說得越來越奇,忍不住就要問他:“怎麼一直等著我?可見你是胡說八道。”
終於忍住了沒開口,心想:“你想騙我說話,那是妄想。”
那人道:“我這麼說,你自然是不相信了。說我在此生活了八年,又有誰信?連我自己都像做夢一樣。八年來,有多少人進來,有試探我的,有要我試探的,有真瘋子,也有假的,哪一次我不是盼著,要老天爺開眼,讓我碰到一個跟我一樣天生冷淡性情,跟我一樣有著血浸仇恨的人,做我的同誌,才好聯手共舉,成此大事。
“小兄弟,你是哪裏人?
“我知道你的家沒了,血的仇恨已經浸透了你的每一個細胞。隻有你我這樣懷此大仇的人,才能詐瘋扮魔,達到如此程度,別說狗屁醫生,有時連我們自己都以為自己是真瘋了。血仇到了我們的這一步,肉體的東西還算個狗屁?為了報仇,我們還有什麼事幹不出來?小兄弟,一看你的眼睛,我就一切都明白了。你就是我要的人,等了八年,今天,你——來了。”
那怪物竟然哭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怪物收住哭泣,又陰惻惻地說道:“他們今天是不會下來了,兩天之內,定會有人,下來查看,你要是被我嚇住,求著他們帶你上去,那就是裝瘋無疑,後果你自己也清楚。事不宜遲,你快跟我來。”
話一說完,怪物轉身朝裏麵爬去。
裏麵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但是怪人好像有夜眼一樣,靈活無比地在黑暗中穿行。
曾濤猶豫了一會兒,便也跟在他的後麵,心想,且看他要搞什麼鬼。
不一會兒,就到了絕地,此處是光禿禿的牆壁,再無路可走。
怪物停下,好像有什麼難言之隱似的,憋了一會兒,終於說:“你要是我的對頭派來的,要壞我大事,那也是天意使然,我郎文一生之中,隻剩下這最後一個機會了,焉能再讓它錯過?是什麼命讓上天去決定吧。”
說到後一句已是滿腔的賭博的味道。
水泥牆壁光滑如鏡,顯然是人手拍過千萬遍的,怪物此刻又輕輕拍著牆壁,說:“知道這井的來曆嗎?它原先是日本人開的醫院的冰窖,專門用來裝死人的。解放後一直沒什麼用,直到把我弄進來,才當成了一個實驗的狂入井。八年多來,我一刻也沒忘了血仇,自然一刻也沒放棄逃出去的夢想,三天前,這夢想終於成了現實。”
話一說完,他的手在牆上重重一拍,隻聽喀啦啦一陣響,平整的水泥牆上,有一塊水泥磚轉動了半個圈,自行脫落下來,咚地一聲掉在地上。
完整的牆壁上,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洞口,剛好能擠過一個人的頭和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