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濤心裏說:“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喝到後半夜,玉軍一個人把一大壺六十五度的“玉泉二曲”喝了個一滴不剩,張口結舌,還想把曾濤摟過去親熱,曾濤用一根手指把他輕輕一推,他就倒在炕上,呼呼大睡,眼看二十小時之內是醒不過來了。
曾濤快步到窗前,朝外一張,院子裏靜悄悄,暗幽幽,沒有任何動靜。
他迅速打開大衣櫃,把自己身上的女服脫下,從裏麵拿出一套男裝,換上,輕手輕腳地走出新房。
他來到左廂的廚房,白天他已經看好廚子用的一把大剁刀,那是新開的刃,他親眼看到廚子用它一刀就把一條麅子腿砍下來。
進到廚房,他不敢開燈,隻能就著院裏的亮摸索。
他摸到了那個大菜墩子,真巧,摸到菜墩上麵,他一下就抓住了那把大剁刀。
手握著刀,沉甸甸的感覺,使他心血漲湧,曾家受人欺侮、宰割,好像一輩子、兩輩子了,現在一下子就永遠地結束了,他也有了一個權力,代表曾家,代表他的老實的父親、自尊心極強卻最屈辱而死的母親,尤其是代表他可憐的妹妹,當她還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卻因為自己對哥哥的愛而最悲慘地死了。
曾濤的心劇烈地跳著,為複仇的快意,為即將到來的洗雪血恨而激動。
他小心地走出廚房,貼著牆根,往正房後麵的客房摸過去。
從前院到後院,要經過一條過道。後院的牆比前院低一些,曾濤估計了一下,覺得自己在幹完之後,不用走前門,可以直接從後牆翻出去。
過道裏黑得很,幾乎伸手不見掌,隻有他手裏的大砍刀不時閃出光芒。
到客房門前時,他的呼吸急促,腿也站不穩了。
他要自己鎮定了一會兒,就要伸手推門。忽然有一隻貓叫了一聲,從房簷上跳下來,閃電一樣地逃跑了。
曾濤給嚇得不輕。待呼吸平穩後,他又去開門。門是虛掩著的,他知道——從玉軍那裏他把每個細節都套聽出來了。
為防門發出聲音,他盡量把門往上提著拉開,無聲地邁步進去,就有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麵而來。
這是個裏外間的小房,外間有簡單的客廳家具,裏間是臥室,有一麵北炕。屋子裏什麼也看不清,好像比外麵還暗。
曾濤小心翼翼地摸索著,——步一步地往前挪動,絕對不發出一點音響,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也沒了。
他摸進裏間,靜立一會,感到自己的頭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
把大砍刀舉起,他邁著貓一樣的腳步,無聲地朝北炕前過去。
炕上,一個被窩高高地鼓著,汪權重正在睡覺,不知道自己死之將至。他的腦袋從被窩裏伸出,正好枕在炕沿上。
曾濤看好角度,以驚人的鎮定,舉起大剁刀,頓時想起了看那廚子一刀斬下的情景,豪情洶湧,好像全家人都在天上,靜靜地看著他這一刀。
用盡平生之力,他一刀剁下。
隻聽“嚓”的一聲,一顆頭顱就應聲而下,在炕上跳了幾下,滾到一角去了。
一聽聲音,曾濤就覺得不對勁,那不是肉類的聲音,倒像是某種塑料,發出的是空殼的動靜。
他心裏頓時一顫,急要扳動炕上那個身子。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忽然說話了:“天算不如人算哪。”話音未落,屋裏的電燈一下子亮了,明晃晃的,更令人感到觸動。
汪權重正冷冷地站在門邊,目盯著曾濤,發出威嚴的光芒。
他說:“果然是你小子,我沒猜錯。怎麼樣,徹底服輸了嗎?”
在曾濤的兩邊,各有一個警察,手裏端著槍,一眼不眨地盯著他,好像隻要他一動就要開槍。
汪權重說:“把他帶走,告訴你們局長,我汪權重是不會錯的,他的情我是不會忘的。”
兩個警察把手槍一插,就來抓曾濤。
看著炕上的被砍掉腦袋的塑料服裝模特,曾濤臉色慘白。
在兩個警察衝過來的刹那間,他巨吼一聲,把手中的大剁刀朝汪權重擲去。汪權重正要上前,再挖苦曾濤兩句,沒想突然大剁刀迎麵飛來。
隻有短短幾步的距離,如何閃得開?大刀正砍在汪權重的脖頸上,隻聽他一聲慘叫,向後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