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幹什麼的?”突然在路口傳來哨兵的盤問升,四個穿著黑色厚厚棉衣,頭戴藤條編織的安全帽,腳穿牛皮大頭鞋的礦工站在了進入礦洞廠房的唯一入口處。看他們的裝束是標準的礦工打扮,況且他們手中都有一把十字鎬,況且其中一列手裏還拿著肮髒破舊的棉襖大衣,井下滲水非常寒冷。
“我們是去接班的,工友因為生病,隊長安排咱們四個今夜去頂崗修理一下5房的內壁,那裏常年滲水,影響頂部安全,昨天剛剛發生了一次小型大的塌方,請放行吧!”其中一個身材高大,體格魁梧的中年漢子率先說道。
“等一下!我要聯係一下魏隊長,請稍等!”正在門口值勤的四營同誌謹慎地拿起了電話。
“喂!隊長辦公室嗎?請問今晚有無安排人員去修補白天出現的塌方?這裏有四個人在等著進廠。”聽到魏隊長肯定的答複後死人這才慢悠悠地向廠房所在的礦洞走去。這些礦洞冬暖夏涼,而且能有效防空,自從兵工廠被一團連鍋端後,國軍武漢剿總空軍多次派遣飛機對陳家溝狂轟濫炸,可隻炸毀山坡上的房屋,對於安置在礦洞中的機器設備卻無濟於事。但蔣委員長。們可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的東西被別人拿去,而且利用他們的機器設備造槍造炮武裝那些與他們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的解放區根據地公匪武裝。在陝南盤踞多年,陰魂不散的軍統陝南站自然不會睡大覺。
“魏營長不好了!在山溝裏發現四具屍體,還有些體溫,看樣子剛剛出事不久,奇怪的是這四個人都是穿著高檔名貴的皮衣、皮靴,是誰在這樣警衛森嚴的礦區下狠手?”“走!快去看一看!”狗子不謝怠慢,他們氣喘籲籲跑到了山溝裏,四個看來頗有身份的皮衣人橫七豎八躺在血泊裏,他們是被匕首刺穿心髒而死的,凶手下手穩、狠、準,隻刺心髒,一擊斃命,顯然是訓練有素的職業殺手。
再一翻屍體,狗子一聲驚呼:“快!快去抓捕那四個剛剛進入廠房礦洞的泥瓦匠,他們是軍統特務,快去!”四個老匠人蓬頭髒臉而且皮衣裏確實肮髒破舊的襯衣,更要命的是他們居然赤著腳穿著皮靴。這顯然是殺手剝去了他們的工裝混入了廠房。而且是四個訓練有素的職業特務。可是電光火石間,一切都為時已晚。隻聽見半山腰的礦洞口傳來了一連串震耳欲聾的轟隆,轟隆聲中火光衝天,煙塵卷起,漫天的塵土嗆得人直咳嗽。
“拐了!拐了!(壞了的意思)廠房那兒爆炸了,快!同誌們!快去救火,另外嚴密封鎖所有進入口,不要放走了這四個狗日的賊特務!”狗子一看慌了神,他帶頭衝上山腰,戰士們將這座山坡團團包圍,可是這次卻來了個不要命的主,等煙塵漸散,同誌們衝進去一看,滿礦洞四散著各種機器殘件,當班生產的一百多個工人無一幸免,全部遇難。而四位冒充泥瓦匠的狗特務也早已粉身碎骨,地上到處散落著十字鎬的殘破鐵片,甚至還有被炸得四散開來的藤編安全帽,他們把炸藥捆在身上,用人體炸彈襲擊了兵工廠。
“快!同誌們!不要怕!責任我來擔當,咱們先清理這些遇難同誌的遺體,整理現場,能恢複的恢複,能修理的修理,盡最大努力盡快恢複生產!”狗子望著橫七豎八的現場,忍不住掉下來傷心的眼淚。他望著一具具血肉模糊的遇難工人屍體,緩緩脫下了軍帽,對著他們莊嚴地鞠躬三個。
“同誌們!我對不住死去的工友,我有責任,我有失責罪過呀!”突然,他竟拔出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準備一死了之。這些工人和機器可是一營和二營的戰士們舍了命搶回來的呀!可就是這一聲爆炸一下子損失了三分之一的技術工人,而且大多數機器設備都被炸壞了。怎麼向團長、組織交代?怎麼保證接下來就要展開的解放鍾漢、金洲的戰役,難道讓戰士們端著沒有子彈的槍去拚刺刀送死嗎?
“營長!你幹什麼?快放下槍!”說時遲那時快,隻見陳大牛連長一個箭步搶到跟前,快手奪過魏營長手中的駁殼槍。
“營長!你這是幹什麼?這次兵工廠被毀不是一個人的責任,咱們負責巡邏的三連也要擔責任,要殺要罰,不是你一個人頂的”陳大牛帶領三連的同誌們立即動手清理被炸毀的礦洞廠房,撲滅尚在燃燒的餘火,將尚能使用的機器設備,刀具夾具一一從坍塌的大石堆下清理出來。不幸中的萬幸,現場正在加工槍管槍身,尚無子彈、手榴彈、地雷、炸藥等易燃易爆品,而且最要緊的是這四個狗日的特務並未找到兵工廠的軍品倉庫。所以,已造好的軍火包括槍支彈藥尚完好無缺。
“報告營長!軍需倉庫完好無損,我們已經派兩個連的同誌嚴加看守,無故靠近倉庫者,殺無赦!”
“好!大家一齊動手吧!咱們要爭取盡快恢複生產,該修理的立刻修理,不能修理的部件立刻通知軍械修理科重新畫出複製,務必在三天內重新開工,將損失降低到最低點!”
“是!”一時間,四營共九個連立即派七個連同誌全力投入搶修、搶救的工作中。
“同誌們!從現在開始立即全力搶救尚有生命跡象的工人兄弟,同誌團衛生連,讓他們立刻派得力醫護人員支援!同時急調團部倉庫尚僅有的十箱救命藥品——盤尼西林和雲南白藥。這些工人兄弟可是咱們根據地軍民的寶貝,咱們要盡最大的努力挽救幸存者的傷員的生命!”
已經擔任衛生連連長的花喜鵲一邊說一邊帶頭擔起了擔架飛快地朝另一個礦洞裏的戰地臨時醫院跑去。這是一名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幸存工人兄弟,隻見他纏著紗布的左腿不斷流血,頭上虛汗淋漓,麵色蒼白,隻聽他動動已經幹裂的雙唇,虛弱地發出了聲音:“水!水!我要喝水!”一旁正忙著包紮傷口的白蘆花立刻停下給他倒來了一杯熱水,並用一個勺子一口一口地喂著他。
“快!快去叫團長來!同誌!我有重要事情彙報給他們!”隻見他用盡全身力氣,斷斷續續說完一句話後就一歪頭昏了過去。他麵色如一張白紙,失血過多。
“快!趕緊給這位同誌輸血。來!輸我的!我是O型血,萬能輸血者,快點!蘆花,英子,快那個針頭來!”隻見花喜鵲連長高高卷起了自己的衣袖,很快,300CC新鮮血液輸入了這位生命垂危的同誌體內。看著這位細皮嫩肉,宛若白麵書生的同誌臉上漸漸恢複了紅光潤澤,花喜鵲連長一臉疲倦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之色。
“連長!團部支援來的醫護人員來了,還帶來了五箱盤尼西林!”
“是嗎?太好了!快去取藥過來,立即給所有傷病員每人至少注射兩支50萬單位的盤尼西林,對於重傷者用藥量加倍!同時通知炊事員班!立即想辦法搞一些有營養的東西給傷員補一下!”
“走,咱們再去看一下剛做完手術的那五位同誌!”白麵書生此刻已經醒過來了,剛剛護士又給他注射了四支盤尼西林。此前花連長又親自給他輸了血,此刻他剛剛有了一點生氣,望著消失在門外的花連長和一大堆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他臉上露出了感激之情。他閉上眼,靠在枕頭上,眼前不僅僅閃現出了幾個小時之前廠房裏發生的一幕幕讓他感到心驚肉跳的一幕又一幕:四個礦工裝束,腰間纏滿烈性大藥包得家夥,破窗而入,竟然在一百多名生產軍火的同誌們眼前親手點燃了導火索,接著就像一頭瘋狂的野牛般衝進人群,機器底下,滿眼是血肉橫飛的血腥,滿耳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頃刻間廠房早已七踏八裂,幹癟百孔,到處是鮮血直流的血肉模糊的斷臂殘肢,七零八落的損壞的機器殘片殘件......。
“同誌,你醒啦!來!喝點雞湯!暖暖身子,你要靜心休養,爭取早日回到生產一線去!”
旁邊的護士端來了熱氣騰騰的一大碗雞湯,好家夥!貨真價實,不光有湯還有冒著香氣的雞腿,白麵書生睜開雙眼,眼前就是魏營長,因為隻有小名狗子,沒有大名,聽說從小就死了爹娘,是個孤兒,是個苦出身,和咱們縱隊一團團長魏根子是結義兄弟,因為小名難聽,同誌們平常隻稱呼他魏營長或四營長,隻見他個頭不高,但很結實,黑裏透紅的國字臉上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配著兩道劍眉,讓人看了不僅油然起敬。
“這位同誌!這位是咱們的四營營長,魏營長,聽說你有重要事情彙報,特地趕了過來,請你不要有顧慮,有啥情況說出來!”旁邊一位八路製服的同誌說道。“是啊!同誌!我們現在也正在調查這次惡性爆炸事件,請你慢慢說,不用擔心,我們會全力救治你們的傷痛!作為一營之長,負責守衛兵工廠,有失職之責,給同誌們造成了傷亡之痛,我向大家道歉!”麵前這位黑大漢竟然向病房裏的同誌們重重鞠躬一個。
“營長!不要太過自責!這次的爆炸事件的確不能怪誰失職,要怪隻能怪那些狗日的黑狗子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惡根性!咱們隊伍裏有害群之馬,有內奸啊!”
“啊!內奸!快說來聽聽!”黑臉大漢接過雞湯碗,“來!一邊喝湯一邊慢慢說,不要著急!來!慢慢喝!別嗆著!”看著眼前如親兄弟般的營長,白麵書生不僅有些眼眶濕潤,鼻子有些發酸。
深秋的野人山進入了雨季,煩人的秋雨說來就來,狂風呼嘯,山雨欲來風滿樓,密集的雨點敲打著破舊不堪的窗和玻璃,風從洞壁之間的裂縫鑽了進來,搖晃著房梁上懸掛著的幾盞桐油馬燈。一張簡陋的飯桌旁邊和一排排磨得鋥亮的長條凳上坐著一團共五個營的營長和幾十個連長同誌。靠窗的板桌旁坐著正在噴雲吐霧,望著窗外狂風暴雨陷入沉思的團政委趙正勇同誌。一旁的年輕團長魏根子正拿著放大鏡,仔細審視著牆壁上懸掛著的巨幅,陝甘川鄂四省軍用地圖,不時用紅藍鉛筆標著圓圈和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