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吉安
現在寫小小說的人似乎多了起來,這種樣式的文學作品,篇幅短小,寫法靈活,又能適應當下人們快節奏的生活情狀,它的熱鬧也就是自然的了。這種小說卻是不太容易寫出彩的,記得一位作家說過:長、中、短篇小說中,數短篇小說最難寫好。小小說更是要求以小見大的,撮抔土而看高山,擷滴水而顯長流,窺一斑而見全豹,這對於一個作家的智慧、才情和技巧,以及思想功力,不可說不是一種考驗了。
楊崇德便是一位願意接受這種考驗和挑戰的跋涉者與堅守者。他業餘從事小小說創作已二十年,並取得了不俗的成績,在他傾注心血的這個領地裏,他晨耕夜耘,可得見花草正榮繁,樹木初成行的景致。我國著名小說家聶鑫森先生曾說:讀他的作品,“總是強烈地感受到他草根情結的紮實、雋永。他有著敏銳和充滿悲憫的平民視角,對底層生活的關注,具有一種剛柔相並的力度”。
楊崇德是從鄉村走進城市的農家子弟,對農村生活他是熟悉的,充滿感情的,這種感情有時又是愛恨交集的。他的第一個小小說集《故鄉的雲朵》,就從多個側麵反映了當下農村生存狀態和觀念意識的變化,以及多種矛盾和衝突,並無情地揭示出某些醜惡現象,給予辛辣的諷刺。如果說《故鄉的雲朵》主要寫的是農村的人和事,那麼,他近幾年的創作則重點為表現城市與機關的生活了。
寫官場的小說現在也很“熱門”,官場是個欲望、是非集中之地,與商場一樣,是個展示人性美善醜惡的聚光舞台,官場小說的盛行也就不足為怪了。讀楊崇德的小小說新作,我們不難發現,作者特地設置了一個官場--某機關,在許多小說中,都是同一些大大小小官人的活動,這就使得他的小小說有了係列化的結構。這種結構安排是不錯的,是頗見匠心的,它能彌補小小說製式規定的缺陷,可以展開更開闊的圖景,擴張小小說的容量,如果賦予主要人物某些性格變化,似乎就更好了。
在作者筆下的這個機關裏,時時處處都充塞著對權力、金錢和性的肆無忌憚的追逐。作為社會人,權力和金錢都是極具誘惑力的,而“性趣”則是人的一種本能,向往這些,本來是無可非議的。不過人既然具有社會性,那麼就必須接受社會的約束和良知的審問,要將自己的欲望與行為置之於合法與道德的前提之下,否則便是醜陋人性的一種極卑劣的展露了。而在作者筆下,當地震發生時,張副局長正在辦公室“跳繩一般地穿他的褲子,樓層晃動得很厲害”,旁邊一位“紅嘴女人非常氣憤地說,什麼地方都可以做,偏偏要喊到這裏來!”馮副局長則“手裏捏著一把錢,另一隻手提著公文包,公文包的拉鏈還開著,裏麵塞滿了錢”。(《2008年的震動》)作者將這些官人的“表演”置於地震發生時刻,筆頭是尖刻的,其意當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在《性虐待》中,年輕的馬處長無奈成為上司--一個50歲老太婆的性奴隸,是因為她在3年之內把他從副科長提為處長,而老太婆上司則從對他施以精神和肉體上的折磨中獲得性快感性滿足。權力使得人性變態和人格尊嚴喪失,在這裏是觸目驚心的,令人發指的,其批判色彩是濃烈的,讀者從驚愕中有所悟也是自然的了。更讓人驚奇的是,一位麵若桃花的半老徐娘患了一種怪異的“性冷淡”:她當副科長後,對丈夫就沒有“性趣”了,而渴望和處長做愛;當科長後,與處長在一起卻是產生不了性高潮,而渴望與局長上床;當了副處長、處長,與局長們的性生活又不協調了,而想辦法攀上了總局的副局長;當副局長後,她做夢都想認識一位副部級領導……(《性冷淡》)一種黑色幽默,當然是極為誇張的手法,作者的敘述是不動聲色的,但其隱藏的譏諷、批判意味卻是十分明了的。
詼諧幽默是楊崇德小小說的一大特色。這不僅表現在敘事語調上,而且他將幽默詼諧元素注入到了人物和事件中。他的《蒼蠅》較為典型:領導在大禮堂聽作報告,報告像黃婆婆的裹腳,讓聽眾大都昏昏入睡了。這時有人見一隻蒼蠅嗡嗡不止地在旁邊一位入睡者臉上繞來繞去,討厭極了,他就一巴掌打過去,將蒼蠅打死,沒想到,禮堂裏頓時響起一片掌聲,緊接著與會者夾起公文包紛紛離席走出了禮堂,台上的領導目瞪口呆,因為他的報告還有5頁沒念完……讀到這裏,誰能忍俊不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