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反應很慢,轉頭對上張傑的視線,回答他的問題,”我媽媽在房間裏等我帶醫生過去。”
語畢,女孩嚶嚶哭了起來。對張傑、這個她覺得可以依靠的大人哭訴,”媽媽不能動了。”
張傑心裏打個突,很怕是他想的那樣,小女孩的母親恐怕已經──過世了。
“妳們住哪?能不能帶我過去看看?”
“不行,我要找醫生去看我媽媽。”小女孩搖頭,堅持要等到她的號碼。
“醫生太忙了,這裏有太多病患需要照顧,他們走不了,我先陪妳過去看看,確認是什麼情況,之後請示醫生要怎麼處裏,好嗎?”張傑對小孩說道,他不確定小孩聽得懂聽不懂。他說,”妳先帶叔叔去看看妳媽媽好不好?”
女孩猶豫一會,最後點頭,牽著張傑的手,帶他去她跟媽媽的房間。張傑隨著孩子的腳步,越過空地,開始做各方心理準備,做好最壞的打算。
握著女孩的手,緊了又鬆,心情不太安定。
女孩帶著他到另一頭的隔離區,他身為男性本是不能進入,但因為還有研究人員的這層身份,警衛就放他過去了。
女孩在一房間門停了下來。
“妹妹,妳先在這裏等我,我先進去看。妳就別看了。”張傑蹲下身,向她交代。
女孩雖不明所以,但是乖巧點頭,答應他。
張傑暗自深呼吸吐氣,開門入內,他聽見女性粗重的喘息,心裏驚喜,對方還有氣息。一箭步趕去,探看女人,她躺在床上,動也不動,隻有眼睛能追隨著他,她看見張傑很是激動。
“先生……我女兒……”
“在外頭等著,她沒事。”張傑向她交代,又詢問她,”妳覺得哪裏不適,有哪裏還能動?”
女人閉上眼,做出絕望的表情。
“我不行了,哪都動不了。”
“怎麼會這樣?這情況有多久了?”
“之前隻是覺得容易腳麻手麻,本來很不以為意,有一天睡醒,我整個人就動不了,一直到現在。我一直試著要我的身體動起來,但是我的身體跟我好像分離了,完全沒有動靜。我甚至感覺不到疼痛,感覺不到那些蟲子在我身體裏麵爬。”
張傑沉默思考,他想起女人曾經跟他說過她受到攻擊大多都在背部,如果蝴蝶幼蟲沿著背一路侵食到脊椎確實很有可能造成癱瘓。
“我恐怕不行了。我感覺不到我的身體。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女人哀求的眼神看著張傑,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抓住對方的手,但她的身體沒能反應,她能感覺得出身體與意識的分離。
張傑抿著嘴,他大概已經猜到女人想托付的事。
“我女兒能不能拜托你幫忙照顧?我知道隔離區裏的感染者每個人都已經自身難保了,但我還是希望安安不要落單一個人。她很怕一個人的。”女人要哭了,眼睛蓄滿眼淚。她知道這是一個過份的要求,可是她不得不求。眼前這個人不會是壞人,幾番幫助她們,是可以交付的人。
“妳、妳不會有事的……”張傑說著底氣很虛。
“我已經不能保護她了。”她說,眼睛從眼角滑落。
“我……”
“我隻能拜托你了。”女人盯著張傑,希望他能答應她。
女人眼淚直掉著,張傑覺得好像是什麼可怕的物品,在眼淚落地之前,他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不敢多加逗留,不敢答應女人的要求。
“叔叔?”女孩在門外等著他,滿是困惑,”我媽媽怎麼了?”
張傑看著她,睜大了眼,發現女孩眼中的恐懼,許久才緩過情緒,讓自己冷靜一點,他蹲下身,抱住女孩,一時間不能言語。
“叔叔?”女孩疑惑,被抱得疼,身體被擠壓著,”──我很痛。”
“對不起。”張傑放開她,並向她道歉。他咽下口水,將所有情緒壓下,”妳媽媽不會有事的。”
“我能進去看她嗎?”女孩一直看著門,慢慢地向房門移動。
“不行。她要妳聽我的話,我會確保妳的平安。”張傑拉住她,不讓她再前進一步。
“可是我想看看媽媽。”女孩想哭,難過地看著他。
張傑最後還是沒有讓女孩看她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