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終之卷 第第二十五章 洗牌(1 / 3)

文禾被李韶找回來了。他一夜未眠,眼睛下麵有淡淡青色。我來不及問他是從哪兒回來的,就拽著他去紅珊床前。

郎中昨夜開的方子已經熬了藥,但紅珊一直不蘇醒,藥也熬了幾回,翠珠再端過一碗來,看看紅珊,隻是歎息,把藥碗放一旁幾上。

文禾也無甚避嫌說,直接擠到紅珊身邊。郎中知趣地閃開一旁。文禾傾下腰聽紅珊的鼻息,同時輕輕喚道:“珊兒,是我,你聽得到麼?”

我第一次聽聞他喚她珊兒。那麼自然的口吻,仿佛從來都是如此叫的。我隻認識這一年內的文禾,在此之前的歲月裏,他知道紅珊的身世之前,或者在紅珊那年鬧出報官事件之前,應該就是這麼叫她的吧。

紅珊的臉色一刻比一刻灰暗,卻在文禾幾聲反複輕喚下,抖了抖纖細的睫毛。

“珊兒,醒過來,珊兒。”文禾伸手理理她頭上的幾絲亂發,持續不停地叫著,“我回來了,你怎麼還不睜開眼睛?”

紅珊的嘴唇翕動了一下。

郎中在我身後低呼:“她要回過來了!”

與此同時,紅珊似掙紮般,幾度抬起眼皮又落下,卻是眼角一行清淚滑落。

翠珠在一旁抽泣起來。

文禾仍然耐心地叫她:“珊兒,我在這裏,你睜開眼看看我。”

那雙眼再度掙紮之後,帶著茫然的疑慮緩緩張開。紅珊用了三秒才將目光聚焦,看見文禾近在咫尺的麵容,臉上居然透了一絲血色出來。可是還未等文禾說什麼,她就立刻把目光又轉向我,開啟雙唇,以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夫、人……”

“紅珊,你留些力氣,不要說話了。”我走上前,撫著她手心。

紅珊輕微地搖了搖頭,鬆鬆地拉著我指尖,說:“紅珊以為,這是最好的結果。”

我看著她雙眸水氣朦朧,卻嘴角含笑的模樣,登時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抓緊她手:“胡扯!誰說這是什麼結果?不許說這種傻話,你給我堅持住,我還沒有告訴你結果根本不是這樣!”

她仍然含著眼淚在笑,吃力地呼吸,然後接著說:“我不傻。傻的是夫人。我家大公子的愛妻,有多麼難當,是不是?”

我天,什麼時候了,她居然還跟我打趣!

“夫人剛來時候,什麼都不懂,如今好容易習慣了,紅珊也可安心而退了。夫人一直為難的事情,紅珊本想自己離去來解決,現在,倒是省了心思。”她接不上氣,緩了緩方才說,“夫人,大公子,紅珊自小長在文府,今日要走了,隻可惜以後不能侍奉老爺、公子和夫人了。如有來生,如有來生……”她看著默然不語的文禾,“但願不是此景。”

她臉上剛泛起的那點紅暈,也幾乎消失殆盡了,我伸手掩住她口:“停一停,紅珊,你說得太急了。”然後扭頭看看郎中。

郎中對著我,憂慮地點了一下頭。

是。這正是那一種“回光返照”了。紅珊自己也十分清楚,所以才會急急想要說話。我看著紅珊投給文禾的眼神,心揪起來,起身對郎中和翠珠道:“先出去吧。”

“夫人……”紅珊立刻說,“奴婢不是……”

我回身示意她不要解釋,然後取了一旁藥碗,塞到文禾手裏。文禾看看藥湯,又抬頭看著我。我隻對紅珊笑了笑,便也跟在郎中後頭出去了。有些話,我不該聽,也不用聽。

郎中站在房前院子裏頭,手搭涼棚看接近午時的日頭。翠珠又去熬藥了。

“還未曾請教郎中名諱,一向辛苦了。”我說。

他放下手,掩不住臉上熬夜的倦色,搖頭道:“夫人想是身體好,在下來文府中看病也有數遭了,隻未曾見過夫人。不過文侍郎亦是好身體,僅在前年讓在下瞧過一次外傷。至於在下名叫什麼……”他朝身後紅珊房門看了一眼,麵露愁色,“紅珊姑娘今日如此,我竟束手無策,有愧文府信任,從此不再敢提自己名字了。”

“您過謙了。父親和文禾未曾再找他人診斷,說明您已是京師之內數得上的名醫了,況且您已然盡力,何愧之有。”我說著,自己倒是有一晌眩暈。

“夫人,酒多傷身啊。”他看了看我臉色,一針見血地說。

我點頭,說:“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夫人並無大礙,休息下,喝些養胃湯水就好。我這就去看看翠珠,既然文侍郎在,我得一刻閑,那藥我還是親自熬好些,在下失陪。”他作揖離去。

我回禮看著他穿過院門。真是有眼色的郎中啊,怕一會文禾出來露什麼尷尬麼?他對文府人際關係還真是有點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