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剛一聽腦殼都大了,原來自己辛苦勞頓所托卻與礦老板一夥,那還怎麼能找到老板本人?
朝陽懶洋洋地從遠方山巒間露出頭來,打在胡雅芝身上,使她嬌嫩的臉蛋光鮮極了。城裏美女確實懂得打扮,雖然是淺色職業裝,可是配上略帶一點兒波浪的黃卷發,卻說不出的嫵媚。在學校裏,胡雅芝和郝紅雲被公認為班裏兩朵鮮花,如今其中一朵花在眼前燦爛地開放,想到還在病中的郝紅雲,朱正剛心裏真的有說不出的難過。
胡雅芝詭譎地朝朱正剛一笑,悄悄地說怎麼著朱鎮長,你這土官僚不錯啊,身邊還帶著兩個女秘?
朱正剛無辜地道,哪裏有,雅芝你說些什麼呀?
胡雅芝朝他意味深長地一笑,掃掃羅莎莎和胡雪花,說有就是有,否認什麼呀?你看那兩位美女看著我的眼睛裏都冒出火來,好像要吃我的樣子。都是是女人難道不知道女人天生有妒忌心?放心,我不會給郝紅雲說。
她不提郝紅雲還好,一提郝紅雲朱正剛心裏就難過。於是,朱正剛就將郝紅雲怎麼跟自己拉爆分手,怎麼和馬力走到一起還結了婚,怎麼離了婚又自殺,現在在家裏養病的事情給胡雅芝說了。胡雅芝聽得眼淚花花的,說難怪紅雲一直沒有電話給我,原來她經受了這麼多的磨難。朱正剛你說的都是真的?
朱正剛說千真萬確。
胡雅芝說,這就要怪你了朱正剛,在學校裏你們好得形影不離,同學們都說你們是天設地造。可是你一聽紅雲說她不愛你就放棄了她,你們的山盟海誓呢?你們過去的情感呢?真不理解你們男人,連自己最愛女人心裏真想什麼都不知道,哼,我真恨不得替紅雲踢你幾腳!
朱正剛說雅芝那你踢吧,我該。
胡雅芝說,從電視裏見著你在樓頂上勇救民工的報道,我還為紅雲高興呢。沒有想到你是這麼一個男人,不負責任!見異思遷!不配紅雲愛!
朱正剛連忙點頭,說雅芝你說的對,我就是這麼個男人。連我都對自己厭惡呢。
胡雅芝說,那你打算怎麼辦?我是問你和紅雲的事情?
朱正剛壓低聲氣,說雅芝這麼跟你說罷,不管害紅雲的是哪個人,不管是馬力還是其他人,我絕對不會饒恕他!回去以後,我就去紅雲家看她……
胡雅芝見著朱正剛難受的樣子,火氣才小了一些。她問朱正剛,討債成功對你的事業究竟意味著什麼?
朱正剛說,這是我上任以後的第一把火,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胡雅芝點點頭,說好的,我知道了。你好自為之,我走了。說著走過去與劉鎮長等人告別,坐上桑塔納轎車,走了。朱正剛眼巴巴地望著轎車駛遠,沒有一點兒辦法。這時小妖女胡雪花氣呼呼走過來,踢了朱正剛一腳,恨恨地說說朱帥哥想不到你到處留情!坦白交代,這位美女記者是不是你最新追逐的對象?
朱正剛說雪花哪裏有這回事,我不是告訴了麼,人家是我老同學。
胡雪花鼻孔裏哼了一聲。
喲,朱鎮長,還在想著美女記者?羅莎莎也走過來,眼睛火辣辣地望著他,酸酸的打趣道:朱帥哥,這位美女是你的舊情人吧?
朱正剛笑嗬嗬地道,你看你們女士就是心多,我都告訴雪花了,不過就是我大學同學,我們碰巧遇見,多聊了幾句,如此而已。說著走到劉鎮長身前,說對不起劉鎮長,耽誤了。
劉鎮長嗬嗬笑著說,哪裏哪裏,年輕男女見麵總這樣,理解,理解。他這樣一說,一旁的李鬆,劉三多幾人都笑了起來,笑聲怪怪的,倒弄得朱正剛不好意思。幾個人相跟著沿著街道朝前走。羅莎莎和胡雪花親密地手拉著手兒一邊談笑著什麼走在最前麵,馬三慧劉三多和李鬆跟在她們後麵,劉鎮長和朱正剛走在最後麵。朱正剛一邊走一邊向劉鎮長詢問著鎮裏有關情況。劉鎮長也不保守,把鎮裏有關情況比如全鎮人口啊,工農業人口比例啊,工農業產值啊,財政收入啊,主要工業企業以及農副產品的相關情況都給朱正剛講了一回。朱正剛聽著劉鎮長詳細的介紹心裏不禁暗暗欽佩,看來這位鎮長還是明白人,對鎮情非常熟悉。
走到街道盡頭是一幢三樓一底的房子,門口有兩尊張牙舞爪的石獅子,米色的牆麵磚煥發著暗淡的光澤,寬闊的庭院,庭院裏的野花野草瘋長著,露出一副衰敗景象,看來這裏已長期沒有住人。這,就是焦山煤礦老板胡鍋巴的宅院了。
劉鎮長敲了敲門,無奈地朱正剛他們說沒人。李鬆和劉三多走上前誇誇地踹門,還啊啊啊叫著怒喊:胡鍋巴你這畜生,開門啊,你開門啊!
朱正剛上去勸阻兩人。他對劉鎮長說,劉鎮,那我們去礦上看看?
劉鎮長點了點頭。
一行幾人逶迤著朝一匹小山走。朱正剛緊挨著劉鎮長,偏頭看過去,隻見劉鎮長低垂著頭好像心思很重的樣子。朱正剛隨意地問道劉鎮,你到這個鎮子工作多久了?
劉鎮長甕聲甕氣地說才來不久,大約九個月。
朱正剛說你們這鎮財政不錯,有這麼大的煤礦支持財政。
劉鎮長嘿嘿一笑,說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罷了。
朱正剛說也就是暫時困難而已,隻要度過這難關情況就會好轉的。
劉鎮長笑了笑。狗屁,幾爺子一貫亂整隻想自己的腰包鼓起來,已經積重難返。
朱正剛一想,是了,這劉鎮長才來,也許介入煤礦不深或者根本還沒有來得及介入,不由得暗暗地動起了心思。於是也跟著嗬嗬笑,說劉鎮我說老實話,在基層當個副手要想幹工作,千難萬難哩。
劉鎮長瞥他一眼,沒有吭氣。
走了幾步,朱正剛問道,劉鎮,你以前在其它鄉鎮工作?有幾個小孩?嫂子在哪裏工作?
劉鎮長嗬嗬笑了,說怎麼朱鎮,查戶口來了?
朱正剛趕緊擺手,說劉鎮你多心了,我哪是那意思?我才當這個鎮長,工作沒有路數心裏老沒底兒。剛才聽你這麼一介紹我覺得你情況熟悉,想拜你為老師向你學習呢。
劉鎮長嘎嘎地笑起來,說朱鎮你是笑話我了?告訴你,我是犯錯誤的幹部,九個月前我還是臨鎮的鎮委書記,因為我們那裏學校垮塌死了人受到處理,被貶了官給發配到這裏的。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情。朱正剛現在才知道劉鎮長心情怎麼這樣陰鬱的原因了。看來,這位劉鎮長心有不服,不是甘心沉淪當下僚之人。想了想安慰道:劉鎮,其實上麵有些政策也還是不合理,搞一刀切。學校垮塌當然不是好事,可是具體問題也要具體分析啊。哪個鎮委書記想著讓自己管轄的學校垮塌呢?
劉鎮長說朱鎮你到底是明白人!當時我們鎮那學校校舍破舊多次給上級部門報告過,可是那些職能部門的官老爺就是不聞不問,一推三六五。結果問題一出來他們偷奸耍滑溜得比兔子還快,板子卻打在我們頭上!哎,我算是看透了,場麵上的事兒就看哪個有關係,關係到堂的天大的事兒也沒有事,沒有關係的啊,哼哼,等著吃掛落兒罷。
朱正剛說劉鎮何嚐不是呢,我們都在基層工作,哪裏情況都差不多。
說著話就到了礦區。隻見一片開闊的場地中央是一台罐籠,罐籠周圍堆著幾座山巒一般的黑煤,黑煤旁邊有幾輛架子車。左邊是幾幢灰褐色大樓,那就是煤礦辦公大樓。劉鎮長領著朱正剛他們朝辦公大樓走。鏽跡斑斑的鐵簽子門鎖著,劉鎮長使勁兒搖晃大門。隻聽得汪汪汪一陣狗吠,鐵門左側傳達室裏一個帶著氈帽的老頭兒走出來,惡聲惡氣叫喊道:哪個?辦公室沒人!卻見著是劉鎮長立刻換了一張笑臉,說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劉鎮長您老哇?這麼早您找誰啊?
劉鎮長說把門打開,我們進來說話。
老頭兒隻好摸出鑰匙不情願地把小門打開。
走到大院,裏麵的水泥地濕漉漉的,到處長滿了衰敗的野草,有的地方甚至還著青苔。看來,這裏已經好久沒有辦公。劉鎮長問老頭兒,胡老板呢?
老頭兒說劉鎮啊,您老人家找他?告訴你,我也想找他啊。這個狗娘養的讓我看護這大院,已經快一年沒有開工資!劉鎮是劉鎮,您是我們百姓的知心人,是給我們辦事的好官。那就難為你,要是遇見胡鍋巴那畜生一定告訴我,我得要回我的工錢。要是他敢不給,我就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兒……老頭兒碎碎叨叨,說得不歇氣。
劉鎮長生氣地嗬斥道:夠了!
老頭兒嚇了一跳,啊了一聲,恭恭敬敬站直了。
劉鎮長說,你給我聽好了,隻要胡鍋巴一露麵馬上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老頭兒道,是是。
幾個人怏怏地朝回走。出大門的時候,劉三多狠狠地踹了幾下鐵門,鐵門搖晃著上麵的鐵鏽紛紛灑落,灑了他一身。劉三多憤憤地罵道,胡鍋巴,你狗日的出來啊……李鬆也撿起一塊石頭,砰地一聲將辦公室一張玻璃砸碎。朱正剛趕緊勸阻,說你們這樣有用嗎?
劉鎮長問,朱鎮我們回嗎?
朱正剛將劉鎮長拉到一旁悄悄地說劉鎮,實話告訴你,我這次來是立了軍令狀。要是就這麼空著手回去,不單民工和民工家屬不高興,鎮上有意見,關鍵是上級領導得追究。你是大哥,你給小弟出出主意,看能否有辦法找到胡老板?
劉鎮長將兩手一攤搖搖頭:朱鎮聽你說來,這次你們討薪要債也不是你一個人,而是全市集體行動還誓了師?
朱正剛說對呀,所以我責任重大啊。
劉鎮長說,既然這樣,你就大可以放心回去。
朱正剛不解,問為什麼?
劉鎮長說,這樣盛大的討薪行動得出動多少人?到達多少地方?小弟你想想啊,老板們都是住地戶,為什麼欠薪?欠薪對他們今後的發展有多大的影響?他們的信任度會受到多大的損害?要是他們手裏有錢還會欠嗎?所以明擺著,許多錢是要不回來的,不是老板不給,而是給不了,哪怕大兵團作戰。
朱正剛說理兒是這個理兒,可是我們一行幾個人,花費那麼多錢,要是一點兒錢也要不回去,我的臉怎麼擱?再說,兄弟也是才當這個副鎮長,還想著繼續幹下去,繼續進步呢。
劉鎮長說,法不責眾啊。我們回吧?
朱正剛說那我們就看看煤礦?
劉鎮長隻好同意。
由於煤礦欠債被多名債權人起訴,法院已將礦區封存,到處貼滿封條,井口的罐籠也被大卸八塊,整個礦區滿目蕭瑟。朱正剛心情沉重地走著,有口無心地和劉鎮長說著什麼。幾個然四處逛了逛,甚至還上了那無名的小山看了看風景。朱正剛的手機響了,他走到一旁打了好一會才跟上眾人。
天色慢慢的暗下來。下了小山,朱正剛他們朝回走。朱正剛突然叫住劉鎮長,說劉大哥,真的謝謝你了。劉鎮長說兄弟,沒有幫上忙,大哥不好意思。朱正剛說怎麼能這麼說呢,我知道大哥是實誠人,要是有一點兒辦法可想,你也一準兒給小弟辦了,可是,確實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理解。說著拉住劉鎮長朝路旁一個酒樓走,說大哥實在無法表示我們的謝意,我們一起醉一台?說著朝羅莎莎胡雪花眨巴一下眼睛。
劉鎮長趕緊推辭,說朱鎮你開什麼玩笑,現在你到了我的地盤怎麼能讓你破費?大哥這裏雖然窮困,但是一台酒錢還是給得起的……可是經不住朱正剛羅莎莎和胡雪花一道,他們拉的拉,推的推把他拉進了酒樓。到了一個雅間幾人坐下,朱正剛讓劉鎮長點菜。劉鎮長還在忿忿不平,說朱鎮你什麼意思,不是掃我的臉嗎?朱正剛趕緊給他陪笑臉,說絕對是打心眼裏感謝他的支持,沒有一點兒瞧不起他的意思。好說歹說,劉鎮長才息怒,等菜上來酒斟滿杯,他又臉色如常了。
朱正剛雙手捧杯恭恭敬敬站起來,對劉鎮長說劉大哥,兄弟真心真意敬你這一杯,你要瞧得起兄弟,我們就來個滿的。
劉鎮長也不答話,端起酒杯與朱正剛碰了,一飲而盡。隨後,李鬆,劉三多,馬三惠,胡雪花和羅莎莎每人都敬了他一杯。酒過三巡,劉鎮長打開了話匣子,他忿忿地說,朱鎮啊老弟,說是鄉鎮幹部是公務員,人民公仆,我做了這麼多年鄉鎮幹部,真覺得這事兒不是他媽的人幹的!
朱正剛顧忌著李鬆劉三多他們,馬上將話頭子轉移,說劉鎮,你覺得在鄉鎮幹,一把手與副手的對大區別在哪裏?
劉鎮長嗬嗬笑。說小弟啊,不瞞你說,那區別可就太大太大了!這麼給你說罷,在上級眼裏,鄉鎮一把手就代表一個地區,通俗地說就是大媽生養,底下人連他媽的小媽養的都不如!在百姓眼裏呢,鄉鎮一把手就是皇帝,一言九鼎!
朱正剛一愣,這個劉鎮長可真敢說啊。皇帝,可能嗎?他又端起一杯酒,要敬。劉鎮長到底久經沙場見多識廣,雙手一攔說小弟這可不行,你們是打人海戰術我不幹。要不,我們猜拳?朱正剛說劉哥我可不是要灌你酒,我是真心實意敬你。劉鎮長將手一揮,說那也不行,要不我們就猜拳,不然我們就掃個門前清然後吃飯拜拜。
朱正剛對李鬆胡雪花他們使眼色,幾人一個個悄悄走了。朱正剛悄悄說劉大哥,我們還得喝。劉鎮長說為什麼?朱正剛說我們得等一個人。劉鎮長問,誰?朱正剛神秘地笑笑,說這個人你特別特別想結交。劉鎮長嗬嗬地笑,說兄弟,你怎麼說話鬼鬼的?到底是誰?朱正剛說,就是上午我們碰見那女同誌。劉鎮長精神一振:你說的是省報記者胡雅芝?朱正剛點點頭,說就是她。劉鎮長說,她來幹什麼?朱正剛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為了我們兩兄弟。劉鎮長眨巴眨巴眼睛:朱老弟,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朱正剛說劉大哥,真人麵前不燒假香,胡美女是我大學同學,鐵哥們。我想和劉大哥做一筆交易。劉鎮長說做交易?什麼交易?朱正剛說你告訴我胡鍋巴藏匿在哪裏,我同學把你那冤案朝上級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