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秋試之約(2 / 2)

因為對夫子的信仰太過絕對和食古不化,當事實擺在眼前時,他多年來辛苦拓寬的識海決口了,曾經充沛的智慧湖泊,竟然也在慢慢幹涸龜裂。

他的文修境界,在短短的一上午內,硬生生地掉了一境!

沈慶之臉色鐵青,雙手有失士族身份地微微顫抖,他倒不像鄧先生那麼對夫子忠貞不渝,事實上,沈氏家族曆代信奉的,其實是南方的道教飛仙,學儒,隻是一種適應形勢的選擇而已。

但他的內心卻傳來了持續的陣痛,因為自己的表妹,自己的夢中**竟然當眾否定了自己的論述,反而公開支持敵手,支持那個低賤的羽人雜碎!

而陳羽生卻感覺天地似乎被少女這一句話點亮了幾分,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朝鄒若之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那句話的意思是,夫子說:聖人也會有過錯的,這就像璀璨的太陽月亮會有日食月食等天象那樣正常。

這場辯難,被這句話,徹底終結!

……

“課就上到這裏…”

鄧先生陰沉著臉,他夾著書本,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學堂,發鬢似乎又白了幾分。而學堂中,諸位學生感覺今天像是生活在朱笙一族演繹的戲劇裏,意外層出不窮。他們雖然還像往常那樣招呼著課後的聚會和賞景玩樂,卻也不時將目光瞥向陳羽生,眼神裏有些複雜,也有些好奇。

方運見老師一走,立刻轉過頭來,心有戚戚地說道:“陳兄,真有你的,剛才快把我嚇死了。”他所言不假,現在額頭上還能看到一層細細的冷汗。

陳羽生則苦著臉說道:“讓方兄擔心了,其實一開始,鄧先生說到要開除我學籍,永不得參加文舉時,我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哈哈哈,陳兄真是說笑,你開悟啟蒙,一年後的文舉考試,就可以無慮了,唉,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有突破。”

方遠開懷大笑,又馬上低沉了下去,他也是庶子,也在為未來而擔心。他感受到了周圍複雜的目光,陳羽生今天算是一鳴驚人了,方遠第一次覺得,能和這個人羽混血兒稱兄道弟,其實也是一件挺自豪的事,以後要與他多多親近才是。

“哼,小人得誌!”

旁邊傳來一聲冷哼,他們一看,卻是幾個士族子弟在怒目而視,說話的人叫柳鳴,東海郡守的侄子,身材挺拔俊朗,平日和沈慶之極為交好。

陳羽生不由得看向了臉色陰沉,正提筆在紙上疾書著什麼的沈慶之,心想:這次真的和沈慶之結仇了吧。

正想著,沈慶之卻已經直身而起,眼睛看向了陳羽生,裏麵全然是高傲和不屑,他迎著方遠警惕的目光,慢慢朝陳羽生這邊緩步走來,昔日和沈慶之交好的幾個人,也不約而同地圍攏了過來。

方遠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在以往書院的一些辯論後,也會出現類似的情況,在言語中沒有分出勝負的雙方,來一場赤膊相鬥,結果則是兩敗俱傷,雙雙被開除。他做了最壞的打算,看準了從窗戶逃跑的可能性,但最後還是卷起袖口,打算豁出去陪陳羽生迎接接下來的報複和鬥毆!

陳羽生則一直平靜地看著沈慶之,直到儒服翩翩的他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卻依然坐著沒動。

這麼做有點失禮,但他發自內心地討厭沈慶之。他現在哪還能不明白,剛才辯論中途的頭部陣痛和思維混亂是怎麼回事,顯然就是沈慶之在以心念之力攻擊自己,想不到所謂的東海第一才子竟然會使出這等下作手段。

沈慶之卻沒有在意方遠的警惕和陳羽生的態度,他緩緩從袖口裏抽出了一封信,手指一鬆,那信卻沒有落地染塵埃,而是在無風的學堂裏緩緩漂浮,最後落在了陳羽生的桌子上。

心念之力麼?

陳羽生靜靜地看著那封用上好洛城紙寫成,又用牛皮厚紙封好的信,猜想到了將會發生的事情。直到這時,他才鄭重地站了起來,問道:“沈公子,你這是?”

沈慶之看了一眼再次獨立於眾人之外的白衣少女鄒若之,以及帶著疑惑目光圍觀的眾學生,然後正色望向陳羽生,高傲地說道:“是戰書。”

“半年後的徐州秋試,我想與你做一場君子之爭,看看誰能奪得徐州十萬儒生的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