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確定淩野究竟怎麼看我,不確定這家夥究竟是認真地對我感興趣還是壓根兒就是個海王。盡管在過去那兩個多星期裏,我總是吐槽這人招人厭,可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時刻,他對我極具誘惑力。
我們已經跨越出了安全的界線,超越了規則,在一種從未體驗過的狂暴中謀殺了矜持。
突然間,我的腦子裏像是有一串風鈴在響,清脆的、清晰的,試圖把迷迷瞪瞪的我叫醒。可是,我都已經淪陷了,唯一的念頭就是:這風鈴聲跟此情此景倒是很搭。像是清新的純愛電影中的畫麵,我跟眼前的人也十分純愛。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好了。
我恍惚間看到他的額頭滲出一層薄薄的汗來,而這個人依舊靜靜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見他一直不說話,自己心裏也虛,但我虛肯定不能讓他看出來,於是故意問他:“是不是覺得遇到對手了?”
他聽完,看著我,幾秒鍾之後突然笑了。
他說:“是不是我的對手,現在還說不準。”
我心說你還挺嘴硬。
嘴硬就嘴硬吧,我不喜歡猜別人的心思,倒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我總猜不對。
現在,我猜淩野對我有意思,但萬一人家沒有,我在這兒不就是自作多情了嗎?
我拍拍屁股準備走人,卻突然又被淩野抓住了。
這家夥,有點本事,抓我的時候不按偶像劇的套路來,他抓的是我的腳踝,直接給我拽趴下了。
我知道,那一刻的我必然像個雙眼無神即將暴斃的癩蛤蟆,可笑地趴在那裏,我自己都覺得蠢。
“淩野,你有毛病吧?”他竟然用這種方式捉弄我,要不是我最近心情好,早手刃了他。
淩野笑得不行,我更氣了:“你笑屁?”
“我笑你。”他說。
他這句話太氣人了,他這個人太缺德了。
不管淩野是因為什麼突然拉住我,我都不打算再理他,十分狼狽地爬起來,咬牙切齒地準備離開,並且決定下次輪到我做飯時,我要在他的碗裏下毒。
“你這就要走了?”
“那不然呢?”其實我總覺得還差了點兒意思,但我不能說,剛剛被謀殺了的矜持在我摔了個狗吃屎之後它又複活了。
“撩完就跑,不合適吧?”
“淩野你講點道理吧。”我快被他活活氣死了,“咱們倆究竟是誰在撩誰啊?”
是誰,整天拿著個蝴蝶風箏在我麵前晃來晃去?他心裏還沒有點數嗎?
他看著我,笑而不語。
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不知道他又憋著什麼壞。
我懶得理他,打算拿著我的花回去——我的編輯還等著我交稿呢。
我繞過他,好在鬧了這麼半天那束花還在。
不隻是那束花,海灘上還有那個惱人的蝴蝶風箏。
我光著腳踩在柔軟的海灘上,瞥了一眼那個風箏,吐槽了一句“真醜”之後覺得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
淩野從後麵追趕上來,突然湊到我耳邊說:“別想當逃兵。”
我嚇了一跳,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淩野不懷好意地看著我笑笑,笑得我覺得瘮得慌。他超越過我,先我一步彎腰撿起了風箏。
我已經來到他旁邊,穿上鞋,一朵一朵撿我的花。
我說:“我可不是什麼逃兵。再說,這兒又沒有戰場。”
淩野大笑著走了,我就那麼站在海邊看著他走遠,直到那人變成遠處一個模糊的影子,突然之間不知為何,我也笑了起來。
真是古怪。
我覺得有什麼正在入侵我的世界了。
淩野故意整我,這我是知道的。
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尤其是活了多少年就空窗期了多少年的家夥,根本就不禁撩——我是說我自己。
我拿著那束花慢慢悠悠往回走的時候,總是在想淩野。
想關於他的很多事情。
比如,他剛剛為什麼那樣對我?
比如,他為什麼來送這束花?
比如,他到底是我的黑粉還是男友粉?
還比如,他到底是想跟我玩幾天還是玩到老?
眾所周知,我們作家的思維是很開闊的,一個眼神就能擴展出一篇文章來。
而我,跟淩野在海邊“親密接觸”了一下,覺得自己能寫出一本四十萬字的小說來。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我回到了“島”的門口,我一腳剛踏進去就看見淩野坐在院子的台階上彈吉他。他旁邊還坐著周映,在給他打拍子。
淩野彈的是《張三的歌》,這歌我熟啊,因為我就是張三啊!
我走進院子時故意不去看淩野,總覺得他該對我表示點什麼。
然而,一直到我走過他身邊,走上了樓梯,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淩野都沒停下他撥弄吉他弦的手指頭,也沒開開尊口叫我一聲。
我估計,他也沒看我,雖然我也隻是用餘光瞄了他幾眼,但如果他看向我,我應該是能感覺得到的。我的第六感向來敏銳。就比如,我的第六感現在告訴我,淩野隻是想跟我玩玩。短暫地玩一下。
我有點氣惱,覺得自己是被臭渣男給玷汙了。
可是一閉眼,我腦子裏立刻又浮現出淩野在海灘時的模樣。
這個時候我開始承認,他是個下流無恥但很性感的渣男。
房間的座機響了起來,我無精打采地去接,以為是周映叫我下樓吃飯,還在想也不知道今天誰值日。可沒想到,打電話來的是我的編輯。
她笑著說:“陳老師,您最近還想死嗎?”
我想起前幾天聯係時我跟她說我想死,把她嚇得不敢再催我的稿子。
不管自己現在什麼樣,嚇唬人總歸是不對的。
於是我說:“沒事,好了。”
還是活著吧。
活著才能知道淩野那家夥究竟有什麼陰謀。
編輯一聽,笑得更開心了:“那就好,那就好。那陳老師,我冒昧問一下,您的稿子寫得如何了?”
這也太冒昧了!
我說:“天氣真好。”
“啊?”
“這麼好的天,我應該去遊泳。”
“……您不會是想跳海吧?”編輯說,“您別,我今天不催了,明天再聯係。”
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
她真是想多了,我隻是覺得天氣這麼好我又寫不出稿子,還不如去裸泳,與其讓淩野看到我性感火辣的身體,還不如將它交付於廣闊的大海。
放下電話時,我疑惑:怎麼又想到淩野了呢?
怎麼哪兒哪兒都是他呢?
我覺得這樣不行,我不能如此色欲熏心。
我可是禁欲係作家。
於是,我脫了衣服跑進了浴室,把自己從頭到腳徹徹底底地洗幹淨了。
洗完澡出來,我聽見門外有吉他聲。
我仔細辨別,覺得一定不是周映。
雖然我沒聽過幾次淩野彈吉他,但哪怕隻聽過一次我也能分辨出他跟周映的不同。
這就像我們能分辨出熟悉的人的腳步聲一樣。
我不覺得我跟淩野很熟悉,可我就是聽得出那是他。
我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頭發沒吹,還在滴水。
我推開門時,淩野果然就倚在我門外的窗台邊,朝著我房間的方向在彈吉他。
有海風從大敞著的窗戶灌進來,把淩野的頭發吹得淩亂。
他抬眼看著我笑了一下,手指再一撥弄,流淌出了另一首歌的旋律。
淩野不唱歌,就隻是彈奏。
我站在那裏安靜地聽著,自始至終跟他四目相對。
這是一首我很喜歡的歌,很多個寫不出稿子的夜晚我就一直單曲循環它。
蔡琴的中音永遠能讓我平靜下來。
我很意外,也不理解,淩野為什麼站在我門前彈這首歌?
但是我沒打斷他,不是故意不想打斷,隻是有些沉淪了。
我聽著,看著,被風吹著。
等到一曲終了,淩野把吉他背到了後麵:“李四獻上一首《渡口》給張三。”
“張三不會因此給李四打賞。”
淩野笑得不行,然後說:“沒關係,你給的打賞我已經拿到了。”
我的第一反應是海灘發生的事。
卻沒想到,他對我說:“你聽完了,這就是打賞。”
他說完,轉身往樓下去。
離開前他還對我說:“還想聽的話,改天來我房間吧。”
開玩笑,我明知道他安了什麼心,怎麼可能還會去找他?
我是這麼在心裏說的。
我敲的不是淩野的房門,是我鬼迷心竅的心門。
當“叩叩叩”三聲之後,我深呼吸之時,就已經很清楚,我這隻笨蝴蝶已經落進了毒蛇的圈套裏。
毒蛇果真歹毒,明明已經身懷絕技,卻不給我個痛快,非要耍些把戲先玩弄我。
我們單純的小蝴蝶又怎麼經受得了這個呢?
想到這裏,我是有點心裏不痛快,在聽見房間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時,大有跟對方同歸於盡的念頭。
我想放一把火,直接燒死我們倆算了。
反正他也不是什麼純良的家夥,留著不如歸西,我這算是造福人間了。
但想歸想,我也就隻是想想。
二十幾年來我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更何況,不可能真的做什麼為亂人間的事,畢竟,我不想死的時候還欠著出版社的稿。
在房門打開的一瞬間,我腦子裏又冒出一個想法:難不成,我交稿之後就可以死了?
人在精神緊張的時候很容易胡思亂想,我現在就是這麼個狀態。
房門開了,淩野儼然一副剛洗完澡的樣子。
他上半身搭著條浴巾,下半身穿著另一條花褲衩。
我懷疑淩野的衣櫃裏有一百條花樣不同的花褲衩。
他黑色的短發還在往下滴水,水珠順著額前一縷頭發掉下來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確實,有點性感的。
確實,相當性感了。
淩野不動聲色地問我:“你怎麼來了?”
“啊?”
“這麼晚過來,有事?”
“啊……”
我覺得他就是故意的,明知故問,說一些毫無意義的屁話。
不對,這不是毫無意義的,這是他戲弄我的把戲之一。
我看透了他,但也拿他毫無辦法。
我說:“不是你說的,讓我來你房間?”
淩野忍著笑,往門框邊一靠,整個人懶洋洋地帶著笑意打量我。
“但我沒說讓你今晚就來。”淩野說,“我也沒說讓你這麼晚過來。”
我不高興了。
我也是有底線的。
於是,脾氣上來的我轉身就走,堅決不做舔狗。
沒想到,淩野反應還挺快,我剛走出一步就被他拉住了手。
他很用力地牽住了我的手。
我回頭,耍脾氣:“你放開我。”
“不放。”
“你不是不想讓我來?”
“我可沒這麼說。”淩野依舊眼含笑意,一邊說話一邊把我往他身邊拉,“我說的是恭候多時,歡迎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