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誘捕入局(1 / 3)

有時候我覺得淩野像蛇,有毒的那種,偽裝在草叢裏,弄出點小動靜來引誘獵物靠近,然後等獵物真的湊過來了,張開那血盆大口,直接將其吞入腹中。

我最怕蛇了。

我真得離他遠一點。

但是,有時候這人啊,理智隻有二兩重,海風一吹就沒了。

我就那麼老老實實地靠在躺椅上任由淩野盯著看,他突然伸手,嚇了我一跳,結果他就隻是幫我捋順一下被風吹得像雞窩一樣的頭發。

但這個動作對我來說已經太曖昧了。

“你想說什麼?”我對他說,“張三李四王五趙六,跟我有什麼關係?”

“可以有關係,也可以沒關係。”淩野說,“人名不過就是個代號,我們每個人也隻是一個符號。”

他躺回去,閉著眼,雙手墊著後腦勺。

我安靜地聽著他胡說八道。

“你可以是陳醒,也可以是淩野。”他說,“可以是張三,也可以是李四。”

我微微皺眉,發現他鼻梁很高。

“你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誰都不是。”

我發現,他臉上的那顆痣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不那麼起眼了,但我偏偏又想把它看清。

“你跟我,我們都是這個宇宙間最最平凡最最普通的人,可以追求完美、追求極致,但沒必要為了追求名望或者不重要的代號就拋棄一切。”

淩野突然轉過來時我才猛然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竟然湊到了他身邊。

我離他很近,為了仔細打量他那顆痣。

他微微側頭看我,蹲在他身邊的我在對視中怔在了原地。

偷窺被當場抓包,這感覺真挺刺激的。

淩野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然後說:“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我根本就沒聽。

剛剛,他絮絮叨叨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他這個人,我莫名其妙地被他這具身體吸引,總覺得剝開皮能看出一個新宇宙。就好像,我能從他身體的某一個細節發掘創作的靈感。

但這話,我死都不會告訴淩野。

我點頭,說:“當然。”

他輕聲一笑:“那你把我剛才的話複述一遍。”

“……你是我高中老師嗎?”以前上學的時候,我每次在課堂走神都會被老師抓到,然後那位漂亮的語文老師就會用這招來製裁我。

他說:“如果你複述不出來,我是要懲罰你的。”

“笑話。”我說,“我會怕你的懲罰?”

“真的不怕?”

我不屑地笑笑,豪言就出了口:“來啊,誰怕誰?”

我剛說完,他的手突然撫上了我的後腦勺,下一秒,他將我輕輕地按向他。

在吹來的帶著海水味道的風中,我跟淩野接吻了。

陽光晃得我根本睜不開眼,心跳的聲音大到海平麵那邊的人怕是都已經聽見了。

淩野隻是吻了我一下,然後問我:“現在怕了嗎?”

我咬緊牙關,又說:“我怕什麼?”

下一秒,他直接將我按在了躺椅上。

淩野的吻技超乎我的想象,我突然好像就明白了他送花給我的原因——那是毒蛇的誘餌,我這隻蝴蝶還是被他捕到了。

我不是老古董,不是十分保守的人,但是我一直覺得,就算再怎麼開放,也沒人會隨隨便便跟其他人接吻。

在我過去寫的那些書裏,親吻曾經被我賦予了很重要的意義,這種行為是傳達內心深處情感的一種方式。

要愛,才有接吻的欲望。

可是那一刻,我被壓在躺椅上跟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接著莫名其妙的吻,更不可思議的是,我沉浸其中了。

我就像是站在毒蛇頭頂被它帶領著看花花世界的笨蝴蝶,被萬花迷了眼,卻不知道下一秒就會被毒蛇吐出的芯子鉤過去吃掉。

淩野的吻纏綿熱烈,我甚至不由自主地走入了一個幻想中的新世界,在那個世界裏,淩野並不是一個嘴欠惹人厭的家夥,相反地,他是這世界上最能撫慰我心的那一個。

手是什麼時候抱住他脖子的,我完全不知道。

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回應他的,我也完全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這人經不住誘惑,我被他給誘惑了。

我有生以來最迷失自我的幾分鍾誕生了,我緊閉著眼睛跟隨著他,在淩野為我創造的一個虛構世界裏起起伏伏。

我很清楚跟我接吻的人是淩野,那個我第一眼看到就很討厭的人。

但他這個人,吻技太高超,將我整個人都燃燒到了極致,我這毫無自控能力的家夥,怎麼可能躲得過?

我都吻不夠。

我想,這一次我應該學會怎麼寫感情戲了吧?隻要淩野再多給我一點,讓我再多一些體驗,所有我不懂的感情和反應,通通都能領悟到。

然而,淩野這家夥根本不顧我的感受,他停下了。

他帶著笑意看著我,問:“感覺怎麼樣?”

我沒法說話,怕說出什麼都要被他笑。

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淩野突然用手指用力地蹭了蹭我的嘴角,他說:“都被我親紅了。”

要死。

我猛地推他,想要起來,他卻緊緊將我按在那裏,不讓我動彈。

“幹嗎?”我問。

其實我想問的並不是這句話。

我想問他為什麼要吻我,為什麼看起來還想跟我發生些別的。

淩野說:“你躺著吧。”

他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不打擾你了。”

說完,他竟然真的下樓了。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那人的背影,覺得這個世界可太令人迷惑了。

他,一條不懷好意的毒蛇,吐著芯子來捉弄了我一番,卻並沒有吃掉我。

他把我一個人留在屋頂看天吹海風,留我一個人不停地回顧剛剛的片段、回味剛剛的吻。

一切來得不可思議也不知道該如何被定義,我自詡文學青年,卻找不到準確的詞句來描寫。

我收回看向他離去方向的目光,重新將視線投向藍天。

湛藍湛藍的蘇溪海島的天,寫滿了我對人生的疑問。

我想起博爾赫斯那首詩——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蕭索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在屋頂逗留了很久,然後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平生第一次,我因為一個男人失眠了。

就因為淩野的那個吻,我從屋頂回到房間後就再沒出去,甚至連晚飯都沒吃,晚上九點多他們在院子裏燒烤,我也沒下去。

我一直躺在床上,回味著……

行吧,就是回味。

回味著那個吻。

我發現自己的確看不透淩野,他這個人在想什麼、想做什麼,我根本無法猜透也沒法預判。

被占盡了便宜的我並不想討個說法,沒勁,我隻是想弄清楚他這麼做的動機。

是我太性感了嗎?

我從床上爬起來,去洗手間照鏡子。

我對自己的長相還是挺有信心的,但我並不覺得,淩野那種人會因為一個人長得好看就耍流氓。

當然了,這也隻是我覺得而已,說不定那人其實是個色情狂。

我為了淩野輾轉反側的時候,竟然聽見那人在院子裏跟別人嬉笑,聽得我一肚子火,把窗戶開了個縫隙,偷看外麵的情況。

院子裏,程老板又喝成了一攤泥,躺在那裏像個木乃伊。

李崇跟徐和在爭論什麼,徐和直接抓著李崇的衣領將人拽出了門。

淩野在笑他們倆。

他笑著笑著,突然轉過來看向我的方向。

我嚇了一跳,趕緊把窗戶關上了。

那之後,一整晚,我毫無睡意。

外麵也逐漸沒了動靜,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淩野沒來找我,也沒一句話給我。

深更半夜我打開窗,吹吹風,恍惚間好像看見蝴蝶形狀的風箏在眼前晃悠。

我的餘光掃到放在桌上的那束花,花瓣在晚風中搖頭又晃腦。

我突然覺得這花可愛,對著它們吹起了口哨,像是街邊百無聊賴的小流氓。

很快,我看見斜對麵的窗也打開了,我住了半個月,才知道淩野的房間在哪裏。

風在我們之間遊蕩,把我藏起來的訊息偷偷送到了淩野的手裏。

我看見他站在窗前,看著我笑了。

我要關窗,卻聽見他叫我。

“喂。”

我看向他。

他對我說:“晚安,快點睡。”

我懷疑淩野有陰謀,他要麼想害我,要麼就是愛上我了。

當然了,我這個人雖然自信,但不至於太自戀,所以經過我縝密的分析得出結論:他想害我。

他想讓我無法自拔地愛上他,然後再將我狠狠拋棄。

在精神和身體上,對我進行雙重的折磨。

他們黑粉,就是這麼心狠手辣。

我覺得自己不能就此敗下陣來,於是思忖良久,也心生一計。

活了二十來年,誰還沒看過幾本兵法呢?我已經做好了見招拆招的準備,淩野就等著瞧好吧。

第二天的太陽升起時,我哈欠連天但充滿期待地推開了門。

洗漱完畢還噴了香水的我裝出一副悠閑散步的樣子,在淩野房門外來回踱步。

然而那人一直不出來。

在我來來回回走了快半個小時之後,住在他隔壁的徐和猛地拉開房門,冷著一張臉質問我:“你到底想幹嗎?”

他說話時,黑著臉杵在門口,嚇了我一跳。我一眼就看見了裏麵亂糟糟的床,估摸著這人是剛起。

我說:“起床氣不要這麼大,我就是隨便轉轉。”

“滾一邊轉去。”徐和脾氣是真不太好,“煩著呢。”

我懷疑他跟李崇昨晚又打架了。

就在徐和罵我的時候,淩野終於開門出來了。

他看看我,又看了眼徐和。

“我這就把人領走。”淩野這話是跟徐和說的。

徐和“砰”地就把門關上了,看起來怨念極重,此人確實不好惹。

徐和留下我跟淩野對視,氣氛變得有些微妙。淩野瞥了我一眼,挑挑眉,伸著懶腰就從屋裏出來了。

他走出幾步,回頭叫我:“不走嗎?”

我下意識跟著他走了幾步,然後突然覺得不對勁:“我憑什麼跟你走?”

說完我就轉回去,繼續在走廊“散步”。

淩野也不惱,就那麼靠在走廊的窗邊看著我笑。我腦子犯抽,來來回回地踱步,然後徐和又怒了。他拉開門,衝著我吼:“一大早發什麼神經!再鬧把你腿打斷!”

法治社會,我是不信他真敢這麼做的,但有時候,有起床氣的男人你真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出什麼恐怖的事情來,於是,為了能準時交稿,我還是撒腿就跑了。

我跑下樓的時候,聽見淩野在後麵大笑,笑聲特別刺耳,讓我更加堅信他是來害我的。而且,他的笑聲也很擾民啊,徐和為什麼不罵他?

到了樓下,我躲一邊逗貓,跟下來的淩野晃悠著去了大廳,他再出來時拿了兩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