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附錄一 陷入評家是非圈的《香港新詩》周良沛(1 / 2)

《香港新詩》從1986年初版第一次印刷以來,轉眼已20多年了。人上了年紀,幾乎將它忘了,不想,近日一些香港選詩的是非,竟然也把它扯上了。

編選作品,主要是選什麼和怎麼認識作家的問題:一個作家的作品,最終所要取得的,是讀者的共鳴,是要經得起時間考驗的,而不是圈內人的認同,盡管後者是非常的現實,是凡人難以擺脫的現實中太現實的困擾。被後人尊為“詩聖”的杜甫,其詩的價值,也是在他身後才被公認的。由此,對於文壇某些不公,有什麼想不開的?《全唐詩》有一首《春怨》:“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全詩僅20字,已是傳世名作。隻留下僅此一首的作者,雖署有“金昌緒”三字,輯詩時以及後人,對他已一無所知,等同“佚名”。顧名思義,《全唐詩》之書名,本該將唐代近三百年(618-896)自高祖李淵到昭宗李曄所出現的詩作完全囊括進去,但絕不可能,它也是經過選編的。編《全唐詩》這樣一項浩大的工程,動用的人力物力,難計其數,究竟哪位伯樂看上它,且能選定進入《全唐詩》?迄今也無法查對。清代乾隆年間編選的《唐詩三百首》,對編者“蘅塘退士”之姓名,朱自清先生說迄今“還不能考出,印證”得出來。該書的題辭稱:“因專就唐詩中膾炙人口之作擇其尤要者”,“為家塾課本。俾童而習之,白首亦莫能廢”。朱自清稱“所謂‘尤要者’大概著眼在陶冶性情上。至於以明白易解的為主,是‘家塾課本’的當然,無須特別提及。”為此,李商隱有些難解的,或日“晦澀”的,從某個角度看,也是很能代表他的藝術個性的作品並未選入,卻選了他取材與著筆另有匠心的《韓碑》等,同時,也留有既與他整體詩風銜接,也“明白易解”,卻深含人生哲理的《登樂遊原》之“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這樣膾炙人口的名句。對於深情綿邈於商隱詩者,看選本中並不在商隱之上的詩家卻比商隱選得多的,心裏也會有想法。像李白這樣穿透了千年時空的詩人,為他的詩說再多的好話也不為過,可他的《靜夜思》恐怕還算不上他最好的詩之代表作。可它符合選家所取的“明白易解”而入選,隨選本的“俾童而習之,白首亦莫能廢”,《靜夜思》也是李白流傳最廣,最深入人心的一首詩。至於新詩的選本,聞一多編選的《現代詩鈔》,其中有個問題,是老一輩的文化人幾十年來常猜揣的一個謎,那就是《詩鈔》中未選臧克家半首詩。按說,臧先生自印的處女集《烙印》是非請聞先生作序不可,序中說:“由克家自己看來,我是最能懂他的詩了。”並且讚賞了臧先生的《生活》和作者本人的生活態度,稱它“有令人不敢褻視的價值”。被聞先生如此評價的詩,選入他編選的《詩鈔》,本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事實卻不是這樣。聞先生自道:“不用講,今天的我是以文學史家自居的,我並不是代表某一派的詩人。唯其一度寫過詩,所以現在有攬取這項工作(編選《詩鈔》——編注)的熱心,唯其現在不再寫詩了,所以有應付這項工作的冷靜的頭腦而不至於對某種詩所偏愛或偏惡。我是在新詩之中,又在新詩之外,我想我是頗合乎選家的資格的”…

從香港《城市文藝》今年7月18期上,看到大陸知名的港台文學專家古遠清教授一篇《香港新詩史版圖的焦慮》,作者是大陸研究新詩和港台文學的知名專家,20多年來,對有關問題,不時請教,從年齡,我癡長他一大把,作學問,他又是我的師輩。但看到作者對不同選本有所謂“‘南來’或‘本土’立場”之不同而‘暗含有新詩史版圖的割據戰,雖然這‘戰’在香港是冷戰而不是熱戰”的高論,實在是十二萬分的無法苟同(古按:比這還嚴重得多的內情,良沛先生居然不了解)。教授對香港詩壇現狀的看法,似乎是太政治化,又太戰略化了,其戰略的高度也實在太高了。

教授評述了香港所有的新詩選本,對別的選本所提出的問題,其他相關人士遲早會作出回答。但聽了他“為了不讓香港選本的工作被內地詩人所壟斷”之說,極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