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及家世(2 / 3)

因殿試朝考的名次均以字為標準,我自量寫得不好,留俟下科殿試,仍偕徐君出京。此行往返,均由徐氏請一酒商張湘文氏做伴照料,張君對我很關切,甚可感。

做上虞縣誌局總纂

一八九○年,上虞縣設修誌館,朱黻卿氏為館長,王寄廎氏為編纂,聘我為總纂。我為擬訪事例:以山水、都裏、土產為各鄉取錄之例,以道裏、山、水、祠廟、院塾、先正遺事、忠義、烈女遺事、節烈、書籍、家譜、碑碣等為各裏分錄之例。又為擬誌目,分地篇、吏篇、戶篇、禮篇、刑篇、工篇、學篇、書篇、碑篇、列傳、士女篇、雜篇、文征等篇,大抵本章實齋氏之說而酌為變通,名目既不同舊誌,而說明又多用古字、古句法。同事多駭異之,喧傳於館外,引為笑談。我作《罪言》一篇,取萬曆本及嘉慶本上虞舊誌之目與我所擬者作一表,並說明或因或革之故,然彼等攻擊如故,我遂辭職回家。

補應殿試朝考

一八九二年我又往北京,補應殿試朝考。向來殿試卷是專講格式,不重內容的,隻聽說張香濤氏應殿試時不拘格式,被取一甲第三名。我那時候也沒有拘格式,而且這兩年中也並沒有習字,仍是隨便一寫,但結果被取為二甲進士。聞為汪柳門先生(諱鳴鑾)所賞識。有一位閱卷大臣,說此卷字不是館閣體。汪說:他是學黃山穀的。於是大家都在卷子後麵圈了一個圈,就放在二甲了(根據清製,補行殿試者,例不得入一甲)。朝考後充庶吉士。是年回紹興。

南下遊曆

一八九三年四月十八日出遊,由寧波至上海,又乘長江船往南京、鎮江、揚州及靖江縣,七月到廣州,寓清鹺總局,陳孝蘭先生陔所招待也。陶心雲先生(溶宣)適在廣雅書局,常取廖季平氏之新說,作子所雅言至好古敏以求之者也等製藝數篇,我亦戲取是年廣東鄉試題《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作一篇,陶先生自作一評,並為征求朱蓉生山長、徐花農學使、吳夢蜚孝廉等各綴一評而印行之,題為《蔡太史擬墨》,其意至可感也。陶先生為言,廖季平氏在廣雅時,常言諸經古文本出周公,今文本出孔子,孔子所記古製,皆托詞,非實錄,例如禹時代,洪水初平,揚州定是荒地,禹貢乃言貢絲,自是孔子照自身所處時代寫之耳。其他新說,類此甚多。然廖氏除印行關於今古文之證明外,最新之說並不著之書。南海康長素氏(祖貽)聞其說而好之,作《新學偽經考》,時人多非笑之,惟石茂才稱許康氏,說此人不凡雲雲。我於是得廖、康二氏已印行的著作,置行篋中。

冬,由廣州至潮州,以同年李雪岩君之介紹,寓澄海林君冠生處。李君以說北京話及蘇州話,林君甚誠篤,又有陳君愛南時偕談燕,喜說梁節庵、康長素諸人瑣事。汕頭海關紹興沈雪帆君與其子步洲,招待甚周。

委身教育

甲午聽驚雷

一八九四年)六月間,日本兵侵入朝鮮,京官多激昂。我正與黃鹿泉、王書衡、吳雁廠、胡鍾生諸君為詩鍾之會,亦嚐賦詩與寄憤,但未嚐參加鬆筠庵聯名主戰的宣言。

冷眼觀變法

一八九八年)戊戌,與友人合設一東文學社,學讀和文書。是時,康、梁新用事,拜康門者踵相接。孑民與梁卓如君有己醜同年關係,而於戊戌六君子中,尤佩服譚複生君。然是時梁、譚皆在炙手可熱之時,恥相依附,不往納交。直至民國七年,為對德宣戰問題,在外交後援會演說,始與梁卓如君相識。然八月間,康黨失敗,而孑民即於九月間請假出京,鄉人因以康黨疑之,亦不與辯也。

孑民是時持論,謂康黨所以失敗,由於不先培養革新之人才,而欲以少數人弋取政權,排斥頑舊,不能不情見勢絀。此後北京政府,無可希望。故拋棄京職,而願委身於教育雲。

紹興中西學堂

那時候,紹興已經有一所中西學堂,是徐君以的伯父仲凡先生所主持的。徐先生向知府籌得公款,辦此學堂。自任督辦(即今所謂校董),而別聘一人任總理(即今所謂校長),我回裏後,被聘為該學堂總理。

我任紹興學堂總理。該學堂學生,依年齡及國學程度,分為三齋,略如今日高小、初中、高中的一年級(數學及外國語例外)。今之北京大學校長蔣夢麟君與北大地質學教授王烈君,都是那時第一齋的小學生。今之中央研究院秘書馬祀光君,浙江省教育廳科員沈光烈君,都是那時第三齋的高才生。堂中外國語舊有英、法兩種,任學生選修。我到後,又添了一種日本文。教員中授哲學、文學、史學的有馬湄蓴、薛朗軒、馬水臣諸君,授數學理科的有杜亞泉、壽孝天諸君,主持訓育的有胡鍾生君。在那時候的紹興,可謂極一時之選。但教員中頗有新舊派別。新一點的,篤信進化論,對於舊日尊君卑民、重男輕女的習慣,隨時有所糾正;舊一點的不以為然。討論的機會,總是在午餐與晚餐時。因為餐室是一大廳,列許多方桌,每桌教員一人,學生六人,凡不與學生同桌之教員與總理,同坐中間圓桌。隨意談天,總不免涉及政治上、風俗上的問題,所見不同,互相駁辯,新的口眾,舊的往往見詘。此種情形,為眾學生所共聞,舊的引以為辱。而我與新派的教員卻並不想到這一點。

舊派的教員,既有此觀念,不能複忍,乃訴諸督辦。督辦是老輩,當然讚成舊派教員的意見,但又不願公開地幹涉。適《申報》載本月二十一日有一正人心的上諭,彼就送這個上諭來。請總理恭錄而懸諸學堂,我複書痛詆,並辭職,後經多人調停,我允暫留。

嚐試書院改革無果

當我離紹興中西學堂以前,嵊縣官紳聘我為剡山書院院長。照舊例,每月除官課由知縣主持外,舉行師課一次,由院長出《四書》文題、試帖詩題各一,為評定甲乙就算了。院長到院與否,都無關係。我覺得此種辦法,實太無聊,到院後,曾演講數次,說科學的有用,勸院生就性所近,分別考求;但書院經費有限,不能改進,我擔任一年,就辭職了。

那時候,諸暨有麗澤書院,亦聘我為院長,我未能到院,一年後,我力勸改為學校了。

寧紹會館

那時候,留居嘉善縣的寧波、紹興兩府同鄉建立寧紹會館,聘我為館中董事。因為嘉善同嘉興等縣,自太平天國事變以後,本地人經兵與疫的兩次掃除,地曠人稀,農田盡成荒地。先有湖南人領地墾荒,紹興人繼之。紹興離嘉善較近,往墾的更多;日久,遂有購數百畝、數千畝的地主,招佃代種,於是關係漸趨複雜。而寧波、紹興的商人,來此地開設錢莊、雜貨鋪的,也與年俱增。又寧波人的習慣,客死者必須歸葬,力不能歸柩時,須有一停柩的地方。寧紹會館的設立,一方麵用以調解地主與佃戶,或農人與農人間的糾紛;一方麵用以改良舊日停柩的公所。因地主中有單君繼香者是我舊日學生,提議請我,經其他發起人讚同,所以有此聘書。但我雖去過好幾次,也不過對於立案、定章等事稍有幫助,沒有多大的貢獻。

當我在嘉善的時候,我見縣衙門的告示,禁止安吉、孝豐人來此養蜂。推原其故,安、孝居民善養蜂(當然是舊式的),常用木桶袋蜂群,分寄於鄰近各縣民居的窗前,給小費,托照料,定期來割蜜,本是兩利的事業,不意嘉善等縣人忽揚言蜂采蜜,於穀有害,稟官禁止,自此遂沿為成例。其實蜂為植物界蟲媒之一種,於果穀是有益的;但積非成是,一時竟無術糾正。

在杭州

我在紹興學堂時,偶往杭州,得識許君秋帆(沅)。許君以丹徒人宦遊杭州。設一方言學社,教授英文,曾至紹興學堂參觀。曾為我等述吳君稚暉在南洋公學訓練學生的成效,我始注意於吳君之為人。

我自離紹興學堂後,曾與童君亦韓同往杭州,籌辦師範學校。是時杭州著名的學堂有二:一為高等學堂,用求是學堂改組的,其程度約如今日的高中。一是養正書塾,是私立的,其程度約如今日的初中。養正書塾的教員,如陳介石、林少泉、陳叔通諸君,監學邵伯君,均時相過從。學生中如湯爾和、杜傑峰、馬夷初諸君,均傑出之才。林、陳諸君出一白話報;林君後改號白水,以犀利的白話文著名,實於是時開始練習之。高等學堂所聘的教員,有宋君燕生(恕),博覽,廣交遊,善清談。著有《六齋卑議》,反對洛閩理學,頗多新思想,但慮患特深,特喜作反語,自稱著有十種《鳴冤錄》,如《漢學鳴冤錄》等等,中有一種是《滿洲鳴冤錄》。又嚐為駐防營的桂翰香作詩集序,湯、馬諸君深不以為然。

我與章太炎君相識,亦始於此時。我與童君亦韓自杭州往臨安,為紹興同鄉組織小學校,路過餘杭,訪章君於其家。童君與章君本相識,故為我介紹。章君本名炳麟,字枚叔,但是時以提倡排滿之故,自比於明遺老顧亭林、黃梨洲兩先生,因改名為絳(亭林名),而字太炎(取於黃太衝、顧炎武)。是時所發表的是第一版的《訄書》。此書漢人雖讀之感痛快,但畏禍,不敢多為傳布;而杭州駐防金梁,乃購數十部分贈滿人之識字者,說:“漢人已如此,我們還可不振作嗎?”金君倒真是章君的知己了。

執教南洋公學

我三十五歲(1901年)任南洋公學特班教習。那時候南洋公學還隻有小學、中學的學生;因沈子培監督之提議,招特班生四十人,都是擅長古文的;擬授以外國語及經世之學,備將來經濟特科之選。我充教授,而江西趙仲宣君、浙江王星垣君相繼為學監。學生自由讀書,寫日記,送我批改。學生除在中學插班習英文外,有願習日本文的;我不能說日語,但能看書,即用我的看書法教他們,他們就試譯書。每月課文一次,也由我評改。四十人中,以邵聞泰(今名力子)、洪允祥、王世澂、胡仁源、殷祖同、謝沈(今名無量)、李叔同(今出家號弘一)、黃炎培、項驤、貝壽同諸君為高才生。

我的第二次婚姻

我的元配王夫人之卒,已過了一年,友朋多勸我續娶,並為我介紹相當之女子;我那時提出五條件(一)天足者;(二)識字者;(三)男子不得娶妾;(四)夫婦意見不合時,可以解約;(五)夫死後,妻可以再嫁。同鄉的人,對於(一)、(二)兩條,竟不易合格;而對於(四)條又不免恐慌,因而久不得當。有林君為言都昌黃爾軒先生之次女天足,善書畫。黃先生方攜眷屬需次杭州,可托人探詢。我適與童君又往臨安,抵餘杭,薄暮,童君識餘杭革局長葉祖薌君,往投宿。葉君設宴相款,我大醉,葉君諒我真率。晚餐後,葉君導觀大廳中所懸之圖畫,均極精細之工筆畫,款署黃世振,字亦秀勁。葉君說,這是我同鄉黃君爾軒之女,甚孝,嚐刲臂療父疾,工書畫。童君就告以我有求婚的意思,葉君慨然以媒介自任。後來借葉君之力,我得與黃女士訂婚,己醜己亥月(實為辛醜十一月廿二日),結婚於杭州。

是時,孑民雖治新學,然崇拜孔子之舊習,守之甚篤。與黃女士行婚禮時,不循浙俗掛三星畫軸,而以一紅幛子綴“孔子”兩大宇。又於午後開演說會,雲以代鬧房。

其時孑民好以公羊春秋三世義說進化論,又嚐為三綱五倫辯護,曰:“綱者,目之對,三綱,為治事言之也。國有君主,則君為綱,臣為目;家有戶主,則夫、父為綱,而婦、子為目。此為統一事權起見,與彼此互相待遇之道無關也。互相待遇之道,則有五倫。故君仁,臣忠,非謂臣當忠而君可以不仁也。父慈,子孝,非謂子當孝而父可以不慈也。夫義,婦順,非謂婦當順而夫可以不義也。晏子曰:‘君為社稷死則死之。’孔子曰:‘小杖則受,大杖則走。’若如俗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者,不特不合於五倫,亦不合於三綱也。”其時孑民之見解蓋如此。

中國教育會

是時留寓上海之教育家葉浩吾君、蔣觀雲君、鍾憲鬯君等發起一會,名曰中國教育會,舉孑民為會長。

中國教育會成立於一九○二年四月,會址設在上海泥城橋外福源裏21號。中國教育會成立的本意是推動國內教育事業的發展,下設教育、出版、實業三部,但後來多從事政治活動,成為國內最早的革命團體之一。中國教育會的活動主要有:為收容南洋公學退學青年設立愛國學社、愛國女學,並辦有科學儀器館、鏡今書局、《中國白話報》、軍事講習會、同川學堂、女子俱樂部等,另常熟支部辦有塔後小學,同裏支部辦有自治學社。此外,中國教育會還曾假張園組織演說,並經常為《蘇報》撰稿,發起拒法、拒俄運動。一九○三年七月“蘇報案”發生後,中國教育會遭受打擊,於一九○七年停止活動。

愛國女學

一九○二年,我在南洋公學任教員。是時,經蓮三先生尚寓上海,而林少泉先生偕其妻林夫人,及其妹林宗素女士自福州來,均提倡女學。由我與亡室黃仲玉夫人招待,在登賢裏寓所開會。到會者,除經、林二氏外,有韋氏增珮、增瑛兩女士,吳彥複先生偕其女亞男、弱男,及其妾夏小正三女士,陳夢坡先生偕其女擷芬,及其二妾蔡××、蔡××三女士。我與林、陳諸先生均有演說。會畢,在裏外空場攝影,吳彥複夫人自窗口望見之而大罵,蓋深不以其二女參與此會為然也。未幾,薛錦琴女士到滬,蔣智由先生設席歡迎,乃請仲玉與林氏姑嫂作陪,而自身不敢到席。蓋其時男子尚不認娶妾為不合理,而男女之界,亦尚重避嫌如此。愛國女學,即在此種環境中產生也。是年冬,由蔣智由、黃宗仰兩先生提議,設立女校,我與林、陳、吳三先生並列名發起,設校舍於登賢裏,名曰愛國,而推蔣先生為校長。未幾,蔣先生往日本遊曆,我被推繼任。開辦時,所有學生,即發起人家中之女子。及第二年始招外來女生。而第一屆學生,多因年齡長大、家務分心而退學,故學生甚少。

愛國女學第一次之發展,在愛國學社成立以後,由吳稚暉先生提議,遷校舍於學社左近之泥城橋福源裏,並運動學社諸生,勸其姊妹就學;而學社諸教員,亦兼任女學教課,爾時本校始有振興之氣象。

第二次之發展,則在鍾憲鬯先生長校時期。是時,張竹君女士初自廣州來,力倡婦女經濟獨立之必要,願教以手工。鍾先生因於本校課程中加手工,而且附設手工傳習所,請張女士及其弟子傳授。由本校學生之宣傳,而內地婦女,紛來學習。其他手工傳習所雖停辦,而愛國女學之聲名,傳播已廣。

第三次之發展,則為蔣竹莊先生長校時期,厘定課程,使適合於中小學教育之程途;訂建校舍,使教室與運動場有相當之設備,從此本校始脫盡革命黨秘密機關之關係——我長本校,前後數次,凡革命同誌徐伯蓀、陶煥卿、楊篤生、黃克強諸先生到上海時,我與從弟國親及龔未生同誌等,恒以本校教員資格,借本校為招待與接洽之機關。其時,較高級之課程,亦參革命意義,如曆史授法國革命史、俄國虛無黨故事;理化注重炸彈製造等。又高級生周怒濤等,亦秘密加入同盟會。而入於純粹的教育事業之時代。

第四次之發展,則為季融五先生長校時期,遵教育部學製,劃分初級中學、高級中學、體育專科與附屬小學四部;遷至江灣路塵園,由租賃之校舍而進於自建;校產沙田,亦經整理;於是學校之基礎,蓋亦穩固矣。

東瀛之行

在南洋公學時,曾於暑假中往日本遊曆一次,與高君夢旦同船,到東京後,亦同寓一旅館。是時,桐城吳摯甫君(汝綸)新任京師大學堂監督,到日本考察,日人以“清國大儒”稱之,宴會無虛日,蓋吳君任直隸蓮池書院甚久,以桐城派古文授諸生,為日人所素識,且爾時日人正以助中國推行教育自任,對於此惟一國立的大學,自然特別注意了。我本預備逗留一個月,忽逢吳君稚暉被日警逮解出境的案,遂陪吳君回國。

吳君自前幾年遊日一次後,稱日本教育進步,勸親友送子弟赴日留學,自願任監護之役,所以第二次赴日,從往者頗多。其中年齡長一點、誌氣高一點的,都想學陸軍,吳君率以往使館,請公使介紹;是時中國駐日公使蔡鈞,揣摩政府意誌,不輕送漢人受軍事教育。見吳君所率諸生意氣頗激昂,愈不敢轉請於政府,托詞拒絕,屢去屢拒。最後一次,吳君與諸生留使館不歸,必待公使允許始離館。使館招日本警役入館,拘留吳君於警署,遣散學生。第二日早晨,留日學生開會,商營救吳君及責問公使的辦法。我與高君亦共商吳摯甫君,請營救吳君。後探知日方將遞解吳君出境,留學生陸君世芬等願任沿途照料的責任,但至遠到神戶為止。有人說:蔡鈞惱羞成怒,說不定一麵向政府報告,誣吳君為康黨;一麵與日人密商,送吳君往天津,引渡於津吏,直送北京;倘非有人能同往天津,隨時援救,則甚為危險,詢有無諳悉北方情形,並願同往者;我自認有此資格,遂偕行。及上船後,日警即不過問,而所乘船又直赴上海,我遂與吳君同抵上海。

那時候,我國留日學生,競唱各省分途革新的方策,各省留學生分出雜誌,如《浙江潮》、《新湖南》等等。《浙江潮》的主筆,是海寧蔣君百裏與諸暨蔣君伯器(蔣觀雲之子),同學陸軍,成績優異,有“浙江二蔣”之稱。

吾國僑日商人,與留學生關係較密的,有東京的王錫三與神戶的孫實甫,均寧波人。浙江第一次派遣學生留日,為章宗祥、陸世芬、吳世欺、陸宗輿等四人,均由王君招呼。孫君對於吳君事,甚盡力,我等到神戶時,即宿於其寓。

愛國學社

南洋公學自開辦以來,有一部分之教員及管理員不為學生所喜。吳稚暉君任公學教員時,為組織衛學會,已起衝突。學生被開除者十餘人。吳君亦以是辭職,赴日本。而不孚人望之教員,則留校如故。是年(1902年)11月間,有中院第五班生,以誤置墨水瓶於講桌上,為教員所責。同學不平,要求總理去教員,總理不允,欲懲戒學生。於是激而為全體退學之舉。特班生亦犧牲其保舉經濟特科之資格,而相率退學,論者謂為孑民平日提倡民權之影響。孑民亦以是引咎而辭職。

南洋公學學生既退學,謀自立學校,乃由孑民為介紹於中國教育會,募款設校,沿女學校之名,曰愛國學社。以孑民為代表,請吳稚暉君、章太炎君等為教員。與《蘇報》訂約,每日由學社教員任論說一篇,而《蘇報》館則每月助學社銀一百圓以為酬。於是《蘇報》館遂為愛國學社之機關報矣。吳君又發起張園演說會,昌言革命。會南京陸師學堂退學生十餘人,亦來學社,章行嚴君其一也。於是請彼等教授兵式體操。孑亦剪發,服操衣,與諸生同練步伐。無何,留日學生為東三省俄兵不撤事發起軍國民教育會,於是愛國學社亦組織義勇隊以應之。是時,愛國學社幾為國內惟一之革命機關矣。

會社分裂

方愛國學社之初設也,經費極支絀。其後名譽大起,捐款者漸多,而其中高才生,別招小學生徒,授以英、算,所收學費,亦足充社費之一部。於是學社勉可支持,而其款皆由中國教育會經理,社員有以是為不便者,為學社獨立之計劃,布其意見於學社之月刊。是時會中已改舉烏目山僧為會長,而孑民為副會長與評議長。於是開評議會議之。孑民主張聽學社獨立,謂鑒於梁卓如與汪穰卿爭《時務報》,卒之兩方麵均無結果,而徒授反對黨以口實。烏目山僧讚成之,揭一文於《蘇報》,賀愛國學社獨立,而社員亦布《敬謝中國教育會》一文以答之。此問題已解決矣。而章太炎君不以為然,以前次評議會為少數者之意見,則以函電招離滬之評議員來,重行提議,多數反對學社獨立。孑民以是辭副會長及評議長,而會員即舉章君以代之。於是孑民不與聞愛國學社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