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晨月夕(3 / 3)

“晏婉。”

“嗯?”

“你來了,你去哪兒了?”好想你。

他仰著臉對著她笑了笑,身體裏最後一道理智的防線也不想再守了,但還拚命死死克製著,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一根弦,隨時會崩斷。聲音已經變了,低沉嗯啞裏,濃稠情欲滾動在其中。

“嗯,我剛才去書店買畫冊了。瞧,我買到了什麼?孤本的《春閨錄》。雖然我畫油畫的,但也喜歡國畫,特別喜歡工筆仕女。這畫冊作者不詳,但你看這線條、看這渲染,這畫功一看就知道是個丹青高手。大概因為是春畫,不大上台麵,所以才匿名的……”她說起畫來滔滔不絕,總是收不住,仿佛為了印證她的判斷,還翻給他看。

顧欽實在經不起一點的刺激了。隻是一眼,腦海裏所有的旖旎此刻都落在了實處,有了具體的形象。一陣強烈的欲望從下腹猛衝上來。

他伸手勾住她的後頸,把她拉近,“晏婉,我不好了……”他的臉色因為冷水的浸泡底色是蒼白的,頭發塌著,有一種脆弱的美感。

晏婉的手在他臉上摸,“我看出來了。哪兒不舒服?我去請秦叔給你請醫生……”

顧欽親在她唇上。

聲音停住了,一切都靜止下來,隻剩嘩嘩的水聲不斷。他的唇涼。唇涼,舌卻很燙,攪動、舔舐。侵入得很深。晏婉再無暇思索,跟著他的親吻也似在水中沉浮。她是愛畫的人,恍恍惚惚裏尤還記得不要讓水弄濕了畫冊,不得不把胳膊架在他肩上……

女孩的皮膚柔軟滑膩,每一次唇的碰觸,都讓欲望叫囂地更猛烈一些。他的唇緩緩移下去。天熱,她穿著開襟的方領小衫,他的唇便沒有一點阻擋地在她頸間親吻。

他第一次吻在這裏,晏婉才知道,原來,這裏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像是電燈的開關,“啪”的一下,戰栗就走遍了全身,骨頭也軟了,差點栽進水裏。

他的唇吻遍了她的頸子、鎖骨,情不自禁地要和她靠得更近些。人一動,蕩起一陣水波,漫出的水打濕了晏婉的裙子。男人的氣息滾燙,像在她身上烙下一個一個的烙印。他的手從她後腦勺挪開,指間纏著她的頭發,順著發絲垂落胸前。他的唇也落在那裏。

晏婉隻能聽到耳廓裏巨大的心跳聲,隔著衣服,仍舊能感到他的唇與掌心的熱度。無論是輕柔的撕咬,還是想要全部掌握的揉捏,每一次的感受都不同,唯一相同的是熱,整個人被點燃了一樣。呼吸早亂了,心底有什麼密密麻麻的東西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仰著頭重重地喘息著,他的頭埋得更深。裙子濕透了。

“顧欽……”她喚他的名字,聲音顫抖。心底又渴望,又有點怕。她不知道這感覺會這樣強烈,身體裏像有一股熱浪,一陣又一陣地湧動,尋找著一個噴發的契機。她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她能不能受得住?所以喚他,要聽見他的聲音,要知道是他,給她一點勇氣。

理智和情欲在做最後的撕扯。不可以,他要和她名正言順堂堂正正的在一起,不能是現在。

顧欽離開她的胸前,捧住她的臉,額頭抵著額頭,重重地喘息。晏婉也終於得到了片刻清醒。

“晏婉,你先出去一會兒。”

“你到底怎麼了啊?”

他苦笑,“吃錯了藥了。”

晏婉輕咬住下唇,想起剛才桑悅的樣子和那件胸衣……她本就讀了一肚子的雜書,又有顆想象力極其豐富的腦袋,這樣一想,真叫她想到了什麼。他這樣子,和平常太不一樣了。以前也聽嫂嫂們說過,挺玄乎的東西。但尤不能相信桑悅會對他——

“該不會是春藥吧?”她的眼睛睜得老大。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情,好奇心竟然一下驅趕走了旖念。既然不是生病,她就不擔心了。

“不知道。”

“那,你難受嗎?”

水還在嘩嘩地源源不斷地流出來,水波讓隱在水底的一切看得不分明,卻又好像看到了什麼。

他沒說話,苦笑了一下。

應該很難受。那可怎麼辦?“顧欽……”

“晏婉,能幫幫我嗎?”

幫他?一個女人怎樣幫一個吃了春藥的男人?

羞意讓晏婉的臉慢慢燙起來。自然發生是一回事,真這樣問出來,哪個女孩子也吃不消呀。對於男女間更親密的行為,她有著少女天然的期待和好奇。雖然也覺得有些突然,但她知道,她不後悔。所以很鄭重地點點頭。

顧欽的手順著她的手臂摸過去,最後停在她握著的畫冊上,“這個借給我……你先回學校,我回頭去找你。”他的聲音幾乎是在短而急促的呼吸間擠出來的。

晏婉怔住了。他說幫他,就是把畫冊給他?不應該是這樣的啊。她腦子亂了起來。

顧欽鬆開她,輕輕推了她一下,“去吧,乖……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樣子。”他目光裏縱然有迷亂,但她更心疼他話裏的那份脆弱的哀求。

晏婉心底五味雜陳,還是乖乖地點點頭,她扶著浴缸站起身,帶上了門。腦子有點懵,她茫然地離開他的臥房。裙子因為濕透了而裹在腿上,讓邁出的每一步都那麼沉重,隻走到了他的門外就再也走不動了。他要用她的畫冊……

心底的委屈忽然鋪天蓋地地湧出來。他竟然讓她回去?話還沒問,事情還沒說清楚。不走不走,就不走!走開了誰知道還會跑來什麼人。晏婉的倔勁兒上來了,靠著牆坐下,抱住膝蓋。

晏婉屁股坐麻了,身上也發冷起來。中間秦叔過來回稟說一直跟著桑悅,見她回了顧家他便回來了。又驚訝地問她怎麼在門口坐著。晏婉隻說是等顧欽,沒事,叫他不用擔心。秦叔這才將信將疑地下了樓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臥室的門打開了,顧欽走出來。他一出門就看到了晏婉,可憐兮兮地抱膝坐在門邊。大約是藥力過了,也可能是釋放了所有的欲望,半點也不剩了,所有的理智幾乎都回來了。但人有點虛,像是打了一場持久的戰役。

晏婉仰起頭,滿臉都是淚。哭得他心疼。顧欽雙腿發軟,緩緩半膝蹲跪在她麵前,“怎麼沒回去?”

晏婉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眼淚嘩嘩地往下流。剛才還能默默地哭,這會兒完全忍不住,幾乎是不管不顧地號啕大哭,話說得斷斷續續,“顧欽,你這個,混蛋!”

他被她那一撲差點仰麵倒下去,穩住了身形,懷裏香軟的人讓他好不容易抑製住的念頭又蠢蠢欲動起來。他內疚且羞愧,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的,畫冊呢?你還,我,畫冊!”

畫冊濕了,大約是毀了。

“對不起,我再給你買一本。”他討好地哄著。

“買不到的!氣死,人了……是,孤本……買不到了!”晏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定給你再買一本,萬一買不到,我去學畫畫,畫一本賠給你,好不好?”

晏婉搖頭,她是氣畫冊毀了嗎?她又摟緊了他的脖子,摟得顧欽幾乎喘不上氣。

“顧欽,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怎麼會?”

“那你為什麼寧可對著畫冊……也不要我啊?”

原來是在氣這個嗎?顧欽哭笑不得,拍拍她的背,“晏婉,如果不是你的丈夫,我就沒資格碰你啊。”

晏婉還是哭,覺得十分委屈,“我知道,你是個好男人。可顧欽,你知道你這樣看著別的女人……雖然是畫,但很傷我自尊的,你知道嗎?”

她因為哭得厲害,渾身都發燙,臉也漲得通紅。因為她已經自甘奉獻,他卻選擇了拒絕。她為自己魅力有限而哭,也為他那澄澈無邪的愛意而感動流淚,所以才這樣緊得抱住他。她可以使勁得發脾氣,但也使勁地留住他。

他剛才確實沒想到她的感受。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地說:“畫冊上都是你,滿腦子都是你,不是別人……對不起啊。”雖然沒有碰她,該發生的事情都在他腦海裏發生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力竭。

晏婉止住了哭泣,微微鬆開胳膊去看他的臉,抽泣著問:“真、真的?”

顧欽的臉漸漸變紅,點點頭。晏婉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微微垂了頭,不敢看他。仿佛剛才他們真的發生了什麼,像有了肌膚之親的新婚夫妻第二日起床時的對視。

“晏婉,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身世?”

“你願意說,我就聽;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問。”

他願意告訴她,願意讓她知道他所有的一切,她是他值得托付全部軟弱的人。

“其實,我不是顧家的養子。我是顧夫人的私生子,她叫我做,野種。”顧欽也靠牆坐下,晏婉把頭枕在他肩窩裏,摟著他的腰,聽他的故事。

他緩緩道來這一個長長的故事,聲音很平靜,像在說一個不相幹人的事。但晏婉的心一直被什麼揪著。難怪,顧夫人要這樣對他,難怪他在那樣的情況下也不肯碰他。

晏婉把他抱緊了,“顧欽,你沒有錯,你沒有任何錯,也不虧欠任何人。你知道你有多好嗎,你好到我願意用我一輩子的時間去愛你,每天每時每分每秒,直到我生命的盡頭。你不髒,一點也不,我願意吻遍你所有的肌膚,也願意和你做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

她頓了頓,“這些話是不是太傷風敗俗了,也許有點不要臉吧。可是顧欽,我是好人家的姑娘,我從來沒有對別人這樣過,想也沒想過,隻是因為是你,我愛你,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他並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人,但此刻嗓子還是發哽了。盡管克製著,一滴眼淚還是從眼眶裏滑落下來。他隻能更緊地擁抱她。

她想起他的手,拉到麵前,“你的手還在流血,我給你上點藥。”也不容他回應,晏婉從他懷裏退出來,扶著牆站起來,拉著他走回臥室。

晏婉讓他坐好,像課堂上布置作業的老師。學生若不聽話,要用戒尺打手的。

她跑出去拿藥,回來的時候顧欽還保持著等她的姿勢,是個聽話的好學生。晏婉在他對麵坐下,拉過他的手。傷口裏還有玻璃的碎渣子,她仔細地用鑷子給他挑出來。他一聲都不吭,但碰到傷口的時候,手會因為疼痛反射性地蜷曲一下。

晏婉的心疼狠了。“怎麼又不愛惜你自己啊?”

“對不起。”

“你不要說對不起啊。我就是看著好心疼,好像自己的心被人紮了一樣。”

他的感情溫柔且沉重,像背負著一個重重的殼子,每一步都很小心。桑儀說他其實缺乏安全感,什麼事都想自己解決,他不是不相信別人,隻是更願意自己去背負一切,因此他的感情才會讓人覺得有些被動,有些緩慢。

“顧欽啊,我這個人吧,可能有時候挺毛糙的,感情也比較衝動,但我不是不自愛,我就是太喜歡你了;就好像你總是慢一點,也不是不愛我,也是因為喜歡我,想要對我負責……顧欽,不要說對不起啊,你不要著急,沒關係的啊,我也不著急,你可以慢慢來,我會等著你。”

晏婉守著他,顧欽今天的話比平常都多些,不待她問,顧欽就說起了桑悅和程義川的事,還有那一處古墓。雖然今天的電影是看不成了,但顧欽說的這些倒比電影還曲折。

那件胸衣就在腳下,顧欽早就瞧見了,但不好去拿。晏婉正惱著桑悅,看她東西也討厭。但在腳底下總歸礙眼,她最後忍不住了,站起身撿起來丟到垃圾筐裏。

洗手的時候就想,早知道她就把自己的對鏡裸身圖畫成一幅大大的油畫掛到顧欽房間裏,看誰還好意思在她的畫前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