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八章 綠箋詩詠(2 / 2)

那人沒有同伴,也沒多餘的行李,像是本地人,但卻是漢人裝束,衣服的做工和質地花紋都比較講究,背著一個大褡褳,又像是遠道來的商人。然這條路艱苦凶險,幾乎沒有單身的商人。不等他們先開口招呼,那人就跳下駱駝,盯著莫天悚遲疑道:“敢問掌櫃的可是姓莫?”

莫天悚隨時都是一身書生打扮,嗤海雅稀裏糊塗的道:“掌櫃的?”莫天悚微笑道:“忘記告訴達達,我開了幾家不成氣候的商號。先生認識在下?請問尊姓大名,在哪裏高就?”

那人鬆一口氣般,從懷裏逃出一封書信遞給莫天悚:“我是京城人,免貴姓朱,單名一個貴字。還是第一次有幸見著義盛豐的東家,幸好認出你頭上的簪子!有一位姑娘托我給莫掌櫃帶一封信。我還怕見不著你。”

莫天悚也鬆一口氣,笑道:“多謝多謝,是央宗讓你帶來的嗎?真難為你跑這麼遠的路,幸苦了。跟我一起去若羌喝酒。”嘴裏應酬,手裏接過信,見封皮上沒有一個字,信也空空的似乎隻有一張紙,多少有些奇怪。他著實想知道央宗的消息,等不及回去就急忙拆開來信。抽出一張綠色折疊著的謝公箋,心裏突然一緊,竟有些不敢再看了。

朱貴道:“不是公主的信。是一個帶著麵紗的姑娘給你的。莫掌櫃,你趕快看信,給我一個回信。那姑娘還扣著我三個人和所有的貨物呢!”

嗤海雅皺皺眉頭:“你說的那個姑娘是不是穿著綠色的紗裙,帶著綠色麵紗?”朱貴一個勁地點頭,又催莫天悚看信。

莫天悚忐忑不安地展開信箋,裏麵果然是熟悉的字體。開始依然是對聯:萬丈深潭,叫漁翁如何下手;百裏巉岩,勸樵夫及早回頭。下麵卻是一首詩: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裏人。莫天悚不禁歎氣,收起信紙皺眉問:“你的人被扣在什麼地方?需要帶什麼口信回去那姑娘才肯放人?”

朱貴低頭囁嚅道:“那姑娘說,莫掌櫃最好是立刻能回京城。若實在不想回去,請不要帶任何隨從,隻和二爺兩個人去一趟布絲瓦村。我的人也在那裏。”

嗤海雅輕聲問:“天悚,是誰?”

莫天悚苦笑歎氣道:“是翩然,用一副對聯勸我回去,再用一首描寫戰爭的小詩告訴我不回去的後果。可惜飛翼宮我必須得去,縱然是等待我的是一場戰爭,會變成白骨也得去。達達,你看這事要不要讓桃子知道?”

嗤海雅輕聲道:“這樣的大事,你瞞得住嗎?不過你倒是沒必要全部都聽梅姑娘的。布絲瓦村恰好在去棱格勒的路上。我看幹脆回去說一聲,叫上淩辰和田姑娘一起,明天就和周大人他們分開,帶上十八衛一起去布絲瓦村。”

倪可很舍不得和莫天悚分手,拉著他囑咐了又囑咐,叮嚀了又叮嚀,足足告別一個多時辰才在周洪的催促下上了馬車。

十八衛剛剛翻身上馬,依麗又過來叫道:“二哥、三哥、達達,保重啊!”

莫桃不耐煩地道:“天悚,走了!”莫天悚笑一笑,和依麗揮手告別,上馬而去,又聽見後麵想起“納依”高亢的笛音,心裏是那樣不祥,忍不住回頭看一眼。穿著紅色連衣裙的依麗看起來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她?莫天悚忽然湧起這個念頭,覺得十分傷感,不敢回頭再看一眼,摸摸挾翼的耳朵,策馬疾馳。

出若羌後沿若羌河一直朝南走,若羌河的水流越來越細,地勢越來越高,路越來越不好走。天黑的時候,他們抵達布絲瓦村。

昨夜嗤海雅已經替朱貴驅除幹淨妖氣,但他的精神反而顯得委頓,便如大病初愈一般。看見布絲瓦村,他總算是鬆一口氣,指著旁邊的一片茂密的金黃色胡桐林道:“那姑娘說她在這裏麵等我。”這裏極為偏僻,朱貴是被人要挾來的布絲瓦村。

想到很可能會立刻見到梅翩然,莫天悚頓時就忘記害怕,心一下子變得火熱起來,摸摸挾翼的耳朵就想過去。嗤海雅一把拉住他,不悅地搖頭道:“天都黑了!水青鳳尾在夜晚比在白天活躍。這裏是棱格勒的邊緣,不比外麵,你沒有覺得真氣受抑嗎?先進村,明天早上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