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的門客馮爰以薛地賦稅和債務買民心地故事否?”
“然也,哦,廉兄弟莫不是責怪我對下人手段強暴?”
“是啊。”
“這有何礙?曆來家主都有權利處置家奴啊。這麼多人沒有霹靂手段怎麼鎮壓得住?而且,我比起父親來說,已經是柔和綏靖之術啦!”二公子不以為然地說。
嚴樹在李繼遷寨子經常詢問民風民情,對當時的形勢相當清楚了,所以,胸有成竹:“公子,聽說過沒有?時位之移人!”
“嗯。”
“一個人的時機變了,地位高低貴賤的情況變了,他的性格,習慣,作風也必然隨之而變!一國之情亦然!我大明早一些年的話還可以,可是,現在是大廈將傾,大亂將至的衰亂之世啊。公子,在亂機將至的時候,我們的修身,齊家之術還能株守成規嗎?”
“危言聳聽耳!國家形勢雖說有所不靖,卻也新皇新氣象,民富兵強,我等少年人不能如此偏激!”二公子搖了搖精美的竹扇子,似有所動,卻又竭力裝作漫不經心。
“一家一國,道理相通,劉璋治蜀以寬而庸暗,諸葛亮治蜀以猛嚴而平靜,關鍵是時世不同,現在我大明實行仁和之法的道理難道還真的需要我講嗎?”
二管家急忙上前扯住嚴樹的胳膊:“小子,你是發瘋了麼?你在我家秀才公麵前賣弄什麼?”
二公子把手一揮:“好,士節愚鈍,願聞其詳!”
嚴樹輕哼一聲:“我流浪多時,深知農民之苦,現租種之田,上等田地著,田主得七至八成,農人僅得二三成,下等田地者稍好一些,來年種子農具投入又需若幹,於官府徭役租稅又需若幹,農人所能留餘實在有限,而農人養家糊口,禮尚往來之需,又不在少數。所以,農人拚死勞作,不能得溫飽,所以,背井離鄉,四處奔波流浪,成為流民大潮!據我所知,僅我延綏(注:當時和陝西不是一省)一省,總人口不足二三百萬,就有流民三四十萬眾!放眼全國,情景更將嚴重!現下各地大小賊寇蜂擁而起,漸漸有坐大之勢,與秦末陳勝吳廣之事,漢桓黃巾之起,元順至正紅巾之變相若!或許三五年之後,一旦遭遇水旱災害,必將引爆浩大民變!還有,我大明邊境一直不靖,女真鐵騎已經連奪我遼東遼西數十城池,虎視眈眈,躍躍欲試,養成大患,天啟新君年少,宮廷之內屢有動蕩,我國我家正是內外交困之時,若現在還不振作,到那時節,則悔之晚矣!”
二公子已經變色心動,但是又頗不服氣地說:“農人之苦固然,可是,馬上就釀成巨變還不至於,再說,這些事情該朝庭大員們治理,你在我麵前大張伐撻豈不是明珠暗投了麼?”
“肉食者鄙,公子想必知道曹劌之言!”
“那你要我一小小布衣,昏昏熒蟲能做什麼?”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公子貴為一堡之少主,又素習經典儒訓聖喻,怎麼能置身事外,坐亡敗之時,猶唱*之花?”
“哦,說得有些道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嗯?這句話說得好!”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任!這句話真好!廉樹,想不到你有如此妙語佳句!”姬士節連連誇獎著,樂得屁顛顛,一下子就忘了主題。
嚴樹心中暗笑,這句話乃是後來大師黃宗曦所說,這裏先借用了,侵權之處還望黃老先生原諒一二。
“公子,我一個下人,也知道這些國家治亂大事,又道是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若是國家混淆撼搖,這姬家堡諾大的產業豈能完善?這滿門的家口豈能安存?此事大矣,公子以為是耶?非耶?況且,今日之事,又不要公子從戎疆場,舍卻身家性命,移泰山而填北海,隻是舉手之勞耳!”
二公子遲疑片刻,慨然說道:“廉樹兄弟,你的話很有些道理!想我姬士節,好歹也是讀書種子,天朝秀才,焉能不知這些大道?你說,我該怎麼做才不辜負聖賢之教?”
嚴樹嘿嘿一笑:“那還不簡單?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積累善德!目下之急事,一,馬上放了那幾個流民,願留則留,願走則送,二,核定所屬田地租金,能降則降,三,定期施放齋飯,賑救貧乏。四,力戒奢侈,清靜節約。”
“好,那幾人就先放了,不過,其他事項,還是等稟報了我爹才能定奪。”
“那姬老爺呢?”
“這個,家父,有恙在身,一直在內宅修養,已經多年沒有出來主事了。”說著,姬士節就簡單地講述了他父親性格失常,殘暴猜忌的事情。
“原因在哪裏?”
“不知道!數年來已經延請醫生無數,花費銀子無數,就是不能治療痊愈。反而愈加嚴重!”姬士節苦惱地說。
嚴樹叫他好好回憶一下,還連連舉例子啟發他。
姬士節漲紅了臉猶豫著不說。
嚴樹見好就收,暫時擱置之,提起另外一件事情:“公子,那天夜裏我等巡邏到後院與前廳交接之處,恰好也遇見公子,聽樓上有女子悲慘呼救之聲,卻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