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澤寧你掰手指頭,卑鄙,虧你還是世家子弟、名門之後!”
李澤寧將對方的手掰過後背,將他按在地上,月光照在他朝上的半張麵上,是一個和李澤寧大小差不多的十五六歲的少年,他的皮膚略顯黝黑,眉濃鼻直,雖然臉上沾了不少泥巴,卻也能看出幾分俊氣,他露出的眼睛雪亮,目光堅毅。李澤寧看著他說,“你偷襲在先,還能怪我?”
“那叫策略,你輸了,放手!”
“我才沒有輸,你先鬆腳。”李澤寧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原來他的腳也被少年的雙腳鉗著,被迫彎曲。
“你先放!”
“不,你先放。”
兩爭執不下,另一邊的那條黃狗卻越叫越凶,有幾戶人家被犬吠聲吵醒了,起床點了燈,照亮了紙窗。
“誰啊,誰在外麵?”黃狗的主人也被吵醒了,在屋內喊了一聲。
李澤寧和那少年聽到聲音,對視了一眼後同時鬆開了手,然後敏捷地起身跑出了巷子。這時黃狗守著的門被打開了,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提著燈走了出來,四顧看了一遍發現並沒有人後又走回了屋子。聲音平息了下去,那幾戶點了燈的人家又把燈滅了,夜色下的小巷變得很靜謐。
淮城外南邊有一條江,名叫汵江,是淮城附近最大的江河,起源於中州最北部的洛天山脈,繞過中州三分之二的土地後注入東海。此時岸邊的一片空地上燃著一小堆篝火,有兩個人坐在篝火旁,兩人之間還放著酒菜和幾壇酒,不遠處停著一片漁船,有的漁船上還有燈亮著。
“雲航,你真的打算去鎮西軍?”李澤寧看著眼前的少年,有點不敢相信。
“是的,就去鎮西軍,”叫雲航的少年說,“添點柴火,這太冷了。”
他們是光著上身坐在一塊大石塊上的,衣服被架在一邊烘幹,因為他們剛從江裏上來,衣服是濕的。在巷子扭打在地上的時候衣服都沾滿了泥巴,所以不得不洗。現在才是三月初春,連江裏的冰麵也都是才融化,氣溫還很低,他們坐在篝火旁身上一直在冒白煙。
李澤寧從旁邊拿來一些樹枝,慢慢地丟到火裏,篝火的火焰一會就變高了很多,“這不得怪你,去怡春坊多好,非要來這裏,還把我弄得一身泥巴。”
“我母親不讓我去那種地方,那是消磨男人意誌的地方。”雲航拿起一壇酒給李澤寧的碗倒滿,然後又倒滿自己的碗。
“你都多大個人了有什麼好害怕的,再說了,在參軍之前體驗一下溫柔鄉不是很好嗎?現在這種局勢肯定是訓練完就得上戰場了的,也許還來不及訓練完。”李澤寧不以為然。
“溫柔鄉乃英雄塚,你這個世家子第不會不知道吧?”
“我不愛念書你是知道的,教書的先生不知被我氣走了多少個了。”李澤寧懶洋洋地說。
雲澤和他相視一笑,兩人拿起酒碰碰一下,然後一飲而盡。酒是剛從船家那裏買來的陳年好酒,酒香醇厚,一口喝下去喉嚨如火燒般地辣,感覺身體一下子暖和了好多。本來船家是不打算賣的,但是經不住李澤寧高價的誘惑,咬著牙賣了兩壇。雲澤又從船家那裏要了不少酒菜,錢是李澤寧出,他可不會替李澤寧心疼錢。李澤寧家是名門世家,爺爺是朝中的公卿大臣,父親是有名的將軍,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不過李澤寧雖然是名門之後,卻一點沒世家子第的風範,不學禮儀,不讀詩書,整天跟市井裏的殺雞屠狗的人的孩子打架鬥毆,也正是這樣才從小就認識了雲航。
當初雲航經常看到一個錦衣華服的年齡跟他差不多的小孩經常跟別的孩子打架,可是又經常打不過別人。奇怪的是他家裏的人經常急匆匆地找到他,看到他受傷的樣子,問他是誰打傷了他,他總閉口不言,眼睛看向別處,好像這一切根本與他無關。有一次雲航又看到他被一個大孩子欺負,大孩子每次將他打倒,他都會再次昂著頭站起來撲上去,然後又被打倒。最後雲航實在看不下去了,就上次幫他結果是他們兩個都被打倒了,於是他們就這樣認識了。
“說真的,你真的要去西寂城?現在北部的蠻族越過了洛天山脈,直逼我大乾北部邊境的雍關。蠻族此次野心巨大,這一場仗是在所難免的了,這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李澤寧喝完酒又說,“而且西寂城那邊可是荒涼之地,這些年來那邊也是風平浪靜鎮西軍除了去剿滅一些土匪之外,幾本上是無事可做。也正是因為這樣,這此年朝廷給鎮西軍的待遇越來越差,原本在那邊任職的很多將士,有關係的都想辦法調走了,隻有混得不好的人都會被派到那邊駐守。”
雲航又倒了一碗酒,一口喝完,“澤寧,我母親老了,她是一個苦了大半輩子的女人,我父親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拋下了我們,據說是去參軍打仗了,後來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是我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我帶大的。現在雍關的局勢實在是太亂了,每天都在死人,我不想去那邊是因為我不敢死,但不是因為怕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放心吧,我會幫你的。”李澤寧笑了笑說。他明白雲澤心中的無奈和不甘,他們母子一直相依為命,他是他母親唯一的兒子,現在到了他照顧她的時候,他又怎麼能一一走了之,留母親一個人孤獨地渡過晚年呢。但李澤寧也知道他的心裏一直有一團火在燃燒,他渴望出人頭地,做出這個決定對他來說真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