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達在刑房裏確實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他能蒙著眼睛用舌頭品出哪 是陶灰哪是瓷灰,憑這一點,刑頭就毫不介意地認定冰達是名真正的商人。
那擔細瓷夥房全收了,他們也從未見到過如此上乘的瓷器。既然是個規矩的商人,就得按規矩辦,帳房答應付現錢。但管家算好帳,商人卻不幹,商人說,他們克扣了五件細瓷,這可是景德鎮名窯裏出的貨。這一擔細瓷賣完了還賺不回這五件細瓷哩。管家輪著眼說,你不要命了你,你知不知道這是白虎寨白團練的地盤。冰達說,我知道白虎寨,我也知道白團練財大氣粗,他不會克扣一個小商販的。其實,掩映在那棵桂花樹下的繡樓上,早有一雙靈秀的明眸在注視 著這個偉岸的商人了。管家聽了冰達的話,也有幾分得意。他說,你到夥房再去清點吧。冰達就走進了白家後院,他突然聽到一堵厚牆外傳來口令聲。他一下明白那裏麵定是營房。他很想爬出牆頭去看個明白,他剛把一隻腳落在牆角上,準備發力爬上去,就被一隻有力的左手從後背拽了回去。冰達慌亂地轉過身,他不敢相信這有力的一拽是一個冷豔的女人的手完成的。他更奇驚這樣險惡的寨子裏,居然還有這樣一朵冷豔的白玫。冰達陷入沉思,但是很甜蜜的。那女子肯定地說,你不是個商人。那朵冷豔的白玫目光也是冷的,但卻讓冰達滲出了一身的熱汗來。那朵白玫飄走了。冰達的目光卻象磁鐵樣貼在她的後背上,冰達於是也想象他啥時也能柔情地撫抱這樣一個女人的肩背。以後,當冰達率隊一舉端掉這個人間魔窟之後,冰達就果真意外地得到了這個冷豔的女人。他於是就有機會深情地撫抱她走老虎口過懸崖,桃花溪蹚激流的情景。這個冷豔的女人的那雙秀氣的雙臂摟在冰達粗壯的脖子上,女人那張清濯的冷臉時不時貼在冰達的腮幫上,冰達心裏一陣一陣地閃現遙遠的火花來。
冰達記得這時候,他對這個冷豔的女人說了些話。但她隻是用靈動的眼睛寬解了冰達。冰達說了,我回去得把你關進禁閉室。這樣一個冷豔的女人,她什麼表情都沒有,她仿佛那時就知道,冰達遲早會把她弄出來的,帶回他的房間。
幹皮的這次魯莽的行動,少說也是幫了冰達一個忙,冰達乍好一進營地就把這個冷豔的女人攬進自己的房裏,他必須作出姿態來,況且這女人還是魔頭白團練的千金小姐,他在找一條理由,這理由就當然送來了。
冰達向營裏說過,這女人是有功的,自己能帶著情報活著回來得靠她。冰達更不願讓這冷豔的女人離開自己。他怎麼也忘不掉這冷豔的女人即將跨進白虎寨暗道口的那一動人的回眸。冰達看出了她那似難以割舍的愛戀與期盼。她在等著一個偉岸男人的出現。冰達實在是記不得自己是否情激之下驚張地叫了她的名字,她才死心踏地地釘在了那青石板道上的。因為,如果她再往前走一步,冰達的部下就有可能將幾百粒,甚至上千粒的熱呼呼的子彈,穿在她那美得象詩樣的後背。冰達想起那一刻就倒吸一口冷氣。若幹年以後,冰達抱著自己的孩子,再一次望著鵲兒依然漂亮且仍蕩漾激情的後背時,他的那口冷氣吸得更深。
現在好了,這女人終究是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很想抱著這精明的女人再去過老虎口,再淌桃花溪。但這裏是營部,腳下都是平整的地板。但冰達是可以想象他隻要俯下身去,貼在那張冷豔的麵龐上“啵吱”一個熱吻,這女人也會煥發出老高的激情的。
冰達說,我走了。這冷豔的女人點了點頭,那對秀眸側望冰達出了房門。
冰達沒去別處,他去了禁閉室。警衛班長開了門,幹皮就一下跪在營長麵前。哭兮著臉說,營長,我知道這女人是您帶回來的,我昏了頭呐營長。冰達明白幹皮要表白什麼。冰達說,我念你也是對隊伍有功的人,要不然我真要一槍打穿你的腦門子。你不想這女人還真是隻帶夾子的螃蟹吧,還敢不敢動。幹皮連聲說,不敢了,不敢了,這一回就差點要了我的命。冰達對班長說,放他出來吧,那群騾馬還得要人料理。班長說是,行了軍禮。
白團練雖然很幸運地逃進了大溶洞,但他似乎明白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白團練坐在那張虎皮太椅上,老是在尋思一個問題,自從共黨的隊伍進山以後,凡過道的大小商販,真的假的殺了不下幾十近百,為啥就漏了那個賣細瓷的冰達。這個冰達就是差點送他上西天的共軍營長。白團練更心疼的還是那個丫頭,他一想到鵲兒自己的心就生疼生疼。仿佛裂了道大血口。
白團練已經懷疑到,冰達能活著走出寨門,必是那個丫頭做了啥手腳,要是這樣,自己就真算是氣數已盡了。白團練也曾有過一絲閃念,這女子是不是上天派來滅自己的。
在白團練看來,鵲兒沒有一樣不是她娘的翻版,冷豔、苗條。白團練共娶了九房老婆,前八個白團練睡膩了,每當他那雄性十足的體魄觸到那肉敦敦的身段,就隻能是一次次完整的發瀉。白團練娶的第九房老婆就是鵲兒她娘。那個冷豔的女人本不屬於白團練的,那天,白團練率一幹人馬去滅孫家寨子,白團練從水路運回的80條快槍讓孫團練給劫了。孫團練自知不是白團練的對手,情急之下,隻得棄寨逃進深山,也是在白團練踏進孫家寨門的那一刻,他見了那女人讓太陽也失色的一個回眸。白團練的熱血一下子湧到了胸腔。白團練的目光象鷹樣地撲向那女人蕩著琴音的後背。就這樣那匹十分榮耀地馱著那個冷豔女人的紅色戰馬倒下了。白團練以為是自己的眼毒倒了那馬,那冷豔的女人就站在已閉氣的馬屍旁,等待白團練的到來。
事實上,那個冷豔的女人離密林也隻有近在咫尺的幾步,隻要那女人策馬,白團練的眼再疾,也是難以追上那匹棗紅馬的,白團練並不懷疑這個女人是駕馭自身命運的好手。然而,白團練身邊的那個侍衛,顯然是比白團練的眼還要靈敏的,那匹棗紅色的戰馬也隻有過那一次短暫的側頭,而那一次的側頭就足以讓侍衛的手槍穿上一個大洞,而此時正是團練還在癡迷地驚歎那個冷豔女人美貌的時候。白團練贏了,但贏下的整個孫家寨子還不如這樣一個女人。而那快手的侍衛跟著團練十多年的辛勞也全係在那一槍上。事後,白團練當然地封了他一個副官。然而,這個留住了冷豔女人的侍衛,最終是一個大的錯誤,他被後來的冷豔女人殺了,致少白團練是這樣認為的。白團練為那冷豔的女人也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孫團練逃進了森林,久久不能忘懷這一明確無誤的硬傷。尤其是奪走了自己的至愛,那冷豔的美人。巧的是,她也是孫團練的第九房老婆,孫團練雖落草山野,但他發誓要與姓白的幹到底,直到孫團練最後敗下陣來,白團練共在孫團練的明槍暗箭中丟掉477條性命。
冰達在白家大院試圖爬上院牆時,共有七孔槍管瞄準了他的頭。正當那七部扳機準備同時啟動時,這個二十年後的冷豔女人就風樣地出現了。她有力地一拽,讓所有崗哨的槍口啞了。這個冷豔的女人的漂亮背影牽引著冰達走向了遠離死亡的長廊。拐過一道彎,那女人的背影就消失在桂花樹掩映下的繡樓上。冰達真想追上去。若幹年後,冰達在一個月圓的夜色裏,柔柔地撫摸這個冷豔女人凸起的光滑肚皮時,就幸福地問,你那時真想讓我走上繡樓去?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那雙活靈的眸子深情地盯著冰達。
冰達並沒有走上鵲兒的繡樓,他直奔寨門而去,他正慶幸在這樣一個女人的庇護下,終於摸清了白虎寨時,他的腰間就讓一個鐵硬鐵硬的東西頂得生疼。冰達被重新帶回了刑房。刑頭的眼血紅了,厲聲吩咐:上壓杠。冰達知道這是他們常用的伎倆,冰達在心裏默囈,這下完了,怕是頭要掉在這裏了。五個光著膀子的漢子將他架在了那方木台上,一條泛著人血味的檀木杠子橫在了他小腿骨上,那一頭的五個膀大腰圓的施刑,隻要稍稍一壓,那小腿骨就會立馬碾成碎片。冰達心裏麻木了,但又回想起那冷豔女人的蕩漾著柔美之情的背影,那張冷豔的白淨麵龐怎麼也揮之不去。冰達不知刑頭問了些什麼,冰達是不會答理的,他壓根就是個商人。刑頭下令壓杠,那五個膀大腰圓的施刑立馬握住杠子,冰達閉上眼睛。慢,這一聲很冷 ,幾乎止住了所有人的呼吸。那冷豔的女人出現了,冰達看見她修長的手指捏著五個細瓷盤子,也是景德鎮的。刑頭讓在了一旁,他清楚團練很縱容她的任性。她那雙手在剛滿周歲就殺死了副官。冷豔的女人冷冷地說:他是商人,這盤子是我拿了,我喜歡。冰達眼裏放出了亮亮的光,直照這冷豔女人美麗的麵頰。這冷豔女人從荷包裏掏出一帙銀元說,你回去吧,這是瓷器錢。冰達的雙腿得救了,從此,他就把這女人的麵容牢牢鐫在了心田,冷豔,美麗,這足以使冰達持久地保持他對這女人的萬般激情。
與冰達不同的是,白團練弄回那個冷豔女人的第一時間,他就把她給幹了。白團練從馬上夾下那冷豔的女人,徑直進了自己的茶房。那茶房裏就有一張檀香木的花式床。白團練象擰雞樣地將她扔在床上,白團練急不可耐地脫下所有能掩得住自己肉體的衣物,他是在向眼前的這女人一展自己之所以占山為王的全部本能。那冷豔的女人瞅見他兩腿之間堅挺的玩藝兒,眼前就一陣眩暈。以後,自己是怎樣赤裸裸地讓一個健碩的漢子把弄得死去活來的,她實在是不知道了,她隻記得自己聲嘶力竭地叫了。隨後,那兩腿間隱隱疼脹的感覺才時時提醒她還活著。這是那位冷豔的女人第一次感覺做女人的真正樂趣,那位冷豔的女人覺得,先前的男人與白團練比較,充其量是一具幹屍,或是一條即將死去的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