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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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口人最先感覺國軍過了江,是一顆炸彈。那時候文秀的媽正排著兩隻小尖腳拽一包棉花。突然一聲尖利的噓響,就落下一個鐵疙瘩。文秀的媽隨即昏倒,很長時間後,她才知道自己躺在蘆葦蕩裏,那時滿蕩的蘆葦正開著紫紅色的蘆葦花。

這路兵在河口駐了七天。原本打算隻駐五天,但因為文秀,才多駐了兩天。

這時的文秀才十七歲,人長得標致。文秀愛看滿湖汊的水蓮,而水蓮花的那粉色時常映在她麵龐上,時間久了,這色調也就長久印在了她臉上,還透著陣陣的荷香。

大兵一到,文秀爹媽就叮囑她把臉上抹上鍋灰扮醜,因為——那些大兵的官頭們,見了好女子總是想方設法地弄上手。有的就幹脆帶走了,一走就杳無音訊。但文秀不,依然把臉擦得靚。

文秀總是耐不得寂寞,照樣到湖汊裏去采菱角,這也許是她命裏注定要與這些大兵有某種瓜葛,她的麵龐讓這些個大兵嚐了個夠。

河口駐兵有一個營,營長是個絡腮胡子,營長自瞧見文秀後就一刻也沒有放下得到她的想法。文秀也知道自己的這張麵龐壞了事。文秀實在是瞧不上營長那臉相,文秀倒是蠻順眼駐守河岸的三連連長。

營長瞧見文秀的當天,他就差人去給文秀的媽發了話,執行完任務後就把文秀帶走。文秀媽拿不準,就對文秀的爹說了,文秀的爹媽都認為這事難辦。而要人的又是個營長,文秀的爹媽怎麼也想不下去。

文秀父母的難題還在後頭。營長打發人來了之後,文秀家又來了好幾撥人,都是來要人的,其間不乏副官、連長,文秀的父母也隻能照實說話。

文秀父母知道將大禍臨頭,這一個丫頭又不能分成塊,像喂狗樣地一個一份,給一個不給一個都是災難,怎麼辦?文秀的父母隻能讓文秀遠走高飛。那天夜裏,文秀就走了。

隊伍駐守後的第五天,絡腮胡子營長帶隊去要人。文秀父母就跪在營長麵前,說那死丫頭夜裏跑了,咋好向老總交代?營長派人進屋去搜,一會兒大兵出來報告說,沒有人。絡腮胡子營長發怒說:交不出人,就一把火燒了你們全村。營長指使人點燃了一旁的稻草垛,那濃煙滾滾衝得河柳枝飄搖。

文秀父母驚得牙打磕,他倆在盤算,這如今兵荒馬亂的,房子燒了,冬裏又到那裏去避風寒,早知道這兵這樣不講理,放走文秀就太不該了。

營長滿以為文秀藏起來了,文秀父母又實在是交不出人,僵持一會兒後,絡腮胡子就下令燒屋。口令剛落,突一聲槍響,絡腮胡子營長捂著胸口倒了地,從隊伍裏響起一聲厲喝:不許動。這聲音是三連連長的,三連長命部下繳了副官及隨從的槍械,三連是營的主力,能打仗。

其實,那日夜裏,文秀並沒有跑到那裏去。文秀也實在是沒有好地方跑,於是文秀就跑到了三連的防區,三連駐守江岸。

文秀細碎而綿軟的腳步聲驚動了三連的執崗哨兵。哨兵問是誰,不回話就開槍了。文秀不吭聲,繼續朝前走,哨兵聽見那甜綿綿的腳步響,挺有些女人味,絕不像來犯的敵頭兒。等那細碎的腳步響近了,在哨所的火光下一瞧,居然是個標致的女子,哨兵的心砰然動了,哨兵慌悸悸地問你找誰?文秀說:我找我男人。哨兵又問,你男人是誰?文秀說:是你們連長。哨兵打了個哆嗦。

文秀見到三連長。三連長端祥文秀,三連長暗忖,單是這雙秀亮的大眼睛就值得去冒一次險。那夜,三連長留下了文秀,三連長弄懂了焦渴的土地初雨時的那種維妙的噝噝聲。

三連長幹掉營長後,三連長就成了隊伍的頭兒,休整兩天後,三連長把隊伍開過了江。

文秀留在河口,三連長留下些銀元,三連長拜了文秀的父母,說等打完仗再回來接她。

三連長走後,文秀的肚子漸大,剛入夏,文秀生得一子。一天夜裏,文秀聽見叩門聲,文秀驚悸地披衣下床,點亮燈,開門一看,天呐,是三連長。三連長倒在地上,文秀俯身去摟,文秀扶抱他坐起,發現三連長胯間有團血糊糊的異物。文秀伸手去摸,是熱的,還 在輕微地蠕動。文秀哭問,你咋啦,你肚子受了刀傷。三連長呼吸微弱。文秀解開對襟褂,將浸著乳香的奶頭塞進三連長嘴裏,用手托擠鼓脹的奶子。文秀哭說:我給你生了個兒子,我們日後養他成人。三連長沒有應聲,文秀發現奶水溢出他的嘴角,她感覺三連長舌頭僵直,三連長死了。這時,孩子在床上嚎哭起來。

幾十年後,一個少年在縣誌上看到這樣一段話:一九四三年六月二十六日,南莊橋抗日狙擊戰打響,經過五晝夜的激戰,雙方傷亡慘重,抗日獨立營營長身負重傷,爬行十多公裏,客死本縣的河口鎮……

那少年問他奶奶,這營長是誰,奶奶說:那是你爺爺,唉……。老人摸了把淚。這時文秀才知道他還升了官,當上了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