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來分析幾個實例。
對外開放問題。中國搞了很多年的封閉,把國家搞窮了、搞落後了。這種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而且,在當今的世界上,搞閉關鎖國,任何一個國家的現代化都不可能成功。中國必須搞現代化,而要搞現代化又必須實行對外開放。開放的益處就在於它是搞現代化之必須。沒有資金、技術、先進管理經驗的引進,沒有信息的交流,沒有國際市場的一席之地,現代化的實現就是一句空話。而這些都隻能是開放的產物。但是,如同任何事物都有兩麵一樣,開放也有弊端,“會帶來一些資本主義的腐朽的東西”,包括腐朽思想的侵蝕,資產階級生活方式的影響等烏七八糟的東西。這利與弊是兩個方麵,兩個方麵都是實際。麵對這兩方麵的實際可以有三種態度。其一,抓住消極一麵的實際,反對對外開放。其二,把兩方麵的實際,並列起來,各有利弊,不分大小,對外開放可搞可不搞。其三,科學地分析利弊大小,認清利大於弊,開放“帶來的消極因素比起利用外資加速發展的積極效果,畢竟要小得多”,堅定不移地采取對外開放的方針。同時認清確實存在著的弊,並采取有力的對策,將其降低到最低底限。無疑,最後一種態度是科學的態度。而且也隻有這種態度才是真正從實際出發的態度。這也就是鄧小平的態度。這是從大局即從大的實際出發的一種類型。這個意思用我們古人的話說,就是:“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
傻子瓜子問題。這是另一種類型。1992年初,鄧小平總結改革開放的曆史經驗時曾經談到這樣一件事:“農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個‘傻子瓜子’問題。當時許多人不舒服,說他賺了一百萬,主張動他。我說不能動,一動人們就會說政策變了,得不償失。像這一類的問題還有不少,如果處理不當,就很容易動搖我們的方針,影響改革的全局。”鄧小平的這段回憶告訴我們這樣一個道理,當一個問題出來了,需要處理也可以處理的時候,還有一個合不合時宜的問題。如果彼時處理,有可能引起一連串的副作用,甚至因小失大,那就可以暫時不動,以免得不償失。這也是從大局即從大的實際出發的一種類型。這個意思用我們古人的話說,就叫做:“小不忍則亂大謀。”
軍隊建設問題。這是又一種類型。軍隊建設關係到國家安危,當然重要,但也“要服從整個國家建設大局”。1984年,鄧小平就此專門發表講話。他說:“現在需要的是全國黨政軍民一心一意地服從國家建設這個大局,照顧這個大局。這個問題,我們軍隊有自己的責任,不能妨礙這個大局,要緊密地配合這個大局,而且要在這個大局下麵行動。軍隊各個方麵都和國家建設有關係,都要考慮如何支援和積極參加國家建設”,“都應該考慮騰出力量來支援國民經濟的發展”,發展軍民合用事業,培養軍地兩用人才。“總之,大家都要從大局出發,照顧大局,千方百計使我們國家經濟發展起來。發展起來就好辦了。”他要求:“我們軍隊要一切服從國家建設這個大局”。這裏不僅僅是被動的服從,而且更有積極的參與、支持。這是從大局出發的又一種類型。
鄧小平在這方麵的論述也是十分精彩的。他講:“一切要從大局出發”,“要從大處著眼”。他要求:“管大事的人,考慮任何問題都要著眼於長遠,著眼於大局。許多小局必須服從大局,關鍵是這個問題。”這就把問題說得很透了。
鄧小平關於從大局出發即從大的實際出發的理論和實踐,對於我們深化對從實際出發的認識,對於我們堅持從實際,出發的實踐,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鄧小平豐富了從實際出發的唯物主義哲學思想。
6.從群眾的意願出發
在馬克思主義看來,群眾的意願是客觀實際的重要內容。群眾的意願,包括群眾的利益、群眾的要求、群眾的情緒、群眾的期待都是客觀實際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我們從實際出發,就不能不從群眾的意願出發。從群眾的意願出發,這已不是一般的唯物主義,而是曆史唯物主義,是曆史唯物主義的內在要求。
群眾的意願曆來為馬克思主義者所重視。列寧曾經指出:“隻有從千百萬人著眼,才會有實事求是的政策。”斯大林講過:“關心群眾的要求是我們黨的基本訓條。”毛澤東對這個問題講得最多。他說:“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一刻也不脫離群眾;一切從人民的利益出發,而不是從個人或小集團的利益出發;向人民負責和向黨的領導機關負責的一致性;這些就是我們的出發點。”他指出:“想問題從群眾出發而又以群眾為歸宿,那就什麼都能辦好。”“不反映群眾的要求,哪一個也不行。”他曾經詳盡論述反對命令主義和尾巴主義的必要性,因為這兩者都不是不符合群眾意願的,都是沒有從群眾的意願出發的。
鄧小平特別重視群眾的意願。他明確提出:“從當地具體條件和群眾意願出發,這一點很重要。”從群眾的意願出發,是鄧小平領導黨進行改革開放的現代化建設的基本經驗之一,也是鄧小平思想中的基本信條之一。
在鄧小平看來,群眾的意願中,包含著人民群眾的經驗和智慧。人民群眾是社會實踐的主體,他們在實踐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孕育了廣博的智慧。共產黨人從其中可以學得很多解決難題的辦法。鄧小平早在1956年就強調要“從群眾本身的經驗出發”,從“人民群眾的具體實踐出發”,來考慮問題,決定工作。我們的農村改革所賴以成功的家庭聯產承包製,就是農民群眾的創造。用鄧小平的話說,“這個發明權是農民的”。不僅如此,“農村改革中的好多東西,都是基層創造出來,我們把它拿來加工提高作為全國的指導”。農民群眾普遍願意的事,其中定然包含著深刻的道理,我們切不可忽視。我們以前長期對家庭承包這一群眾歡迎的辦法持批判態度,其教訓是沉痛的。
在鄧小平看來,群眾的意願中還包含著群眾對黨的要求,即他們希望我們做什麼、怎麼做。1957年他批評那種“缺乏群眾觀點,容易解決的問題不去解決,寧肯把更多的錢用在不適當的地方。對於花很少的錢就可以解決群眾需要的問題,甚至有些不花錢也能解決的問題,卻注意得不夠”的現象,強調“我們的建設工作應該麵對群眾,發現問題,解決問題”。1962年,他針對農村怎樣恢複生產問題,講道:“生產關係究竟以什麼形式為最好,恐怕要采取這樣一種態度,就是哪種形式在哪個地方能夠比較容易比較快地恢複和發展生產,就采取哪種形式;群眾願意采取哪種形式,就應該采取哪種形式,不合法的使它合法起來。”在這些論述中,充分體現了鄧小平與人民群眾的意願息息相通,想人民群眾所想,辦人民群眾所需的精神。
在鄧小平看來,群眾的意願中還包含著群眾對政府的意見,即他們要求我們不做什麼、不怎樣做。1979年,他分析了當時廣大群眾最為關切的三大問題,即物價上漲、幹部特殊化、住房緊張問題,並特別指出“人民群眾(包括黨員、幹部)普遍地對特殊化現象(包括走後門)不滿意”,“人們對這些現象很敏感”。他要求定出製度,切實解決這些脫離群眾的問題。1987年,他在堅決製止動亂的同時,也關注著問題的另一麵,提出:“對這次學生在遊行中提出的我們工作中的問題,我們要重視。在我們國家中確實存在著一些弊端,諸如官僚主義、機構臃腫、不正之風等,需要注意解決。”1989年,他又在群眾上街的舉動中,既看到了我們的敵人別有用心的煽動的一麵,又看到了群眾確實有對我們的工作不滿意的另一麵,要求“做幾件使人民滿意的事情”,“一個是更大膽地改革開放,另一個是抓緊懲治腐敗”,以贏得民心,“取信於民”。在鄧小平的這些論述中,可以看出他非常善於從群眾的意願中發現我們的缺點、問題,並找到解決這些問題的辦法、途徑。這與毛澤東在延安時期從個別老鄉的罵聲中發現我們的問題、提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是一個道理。
鄧小平為什麼要堅持從群眾的意願出發?因為在群眾的意願當中有實際,而且是最實際的東西,群眾的意願是各方麵客觀實際的反映;因為在群眾的意願中有解決實際問題的辦法,而且往往是切實可行、比較高明的辦法。這個道理,從唯物論的角度講,就是群眾離實際最近,群眾的意願就是實際生活本身;從認識論的角度講,就是群眾是實踐的主體,也是認識的主體,從群眾中來就是從群眾的實踐和認識中來;從曆史唯物論的角度講,就是群眾是最偉大的生產力,是曆史的創造者,在群眾的意願當中包含了生產力發展的客觀要求,曆史發展的客觀要求。從這個意義上講,共產黨的哲學也就是群眾的哲學。實際上,如果我們僅僅懂得了從實際出發而不懂得從群眾的意願出發,那還遠不是真正懂得了從實際出發。
當然,從群眾的意願出發,不是叫人去當群眾的尾巴,跟著錯誤的意見走,共產黨還有教育群眾、提高群眾、引導群眾前進的曆史使命,而這與從群眾的意願出發並不衝突。
鄧小平與人民群眾是心連心的。他總是把“人民擁護不擁護”、“人民讚成不讚成”、“人民高興不高興”、“人民答應不答應”作為自己想問題辦事情的最高原則。古希臘神話中的英雄安泰是大地的兒子,隻要他不離開大地就有無窮無盡的力量。鄧小平是中國人民的兒子,他深深地懂得,隻要與人民在一起,就是不可戰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