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吏員試探問道:“需開棺驗否?”
史步昌回首道:“既不能複生,看又何益?”當日便入見劉長,稱開章已死,隻得回去銷案。
劉長便哈哈大笑:“難為足下了,奔波了這數日,竟是隻覓得一個死人!想那開章,不過一奪爵士伍,能惹下甚麼禍?即便拿住他,又能何如?”
史步昌也不作回應,草草道了謝,便退下殿去,回長安複命了。
此時,淮南國相嚴春也在側,見史步昌走時麵色不善,便請道:“臣願入朝,為大王辯白。”
劉長立時橫了嚴春一眼,大怒道:“有何區區事,須入朝辯白?你不是欲離我,去附那漢家朝廷吧?”
嚴春未料劉長因此發怒,連忙謝罪,再不敢提起此事。
再說史步昌還都後,入見丞相張蒼,稱淮南王藏匿開章不交,或已滅口。其技甚拙,不問也可知。
張蒼詳詢了捕人始末,隻覺隱隱不安,唯恐淮南國生變,便匆忙去見文帝。
文帝聽了稟報,沉吟片刻道:“如此看來,淮南王確有謀逆之嫌;然其反跡並未露,如何能下詔問罪?”
張蒼便回道:“臣料他部署尚未備,否則長安尉赴壽春,他受驚嚇,必反無疑。不如趁他未動,及早召他入都,下獄拘訊。”
“這當口,他還敢入都嗎?”
“陛下這就宣召,他必措手不及,隻能前來,想著敷衍一番,再返回淮南尋機起事。若今日不召,待他萬事俱備,便召他不動了。”
文帝深以為然,當日便手書一道識令,遣人飛遞壽春。
那劉長接了詔令,果不出張蒼所料,頓覺進退兩難。與嚴春、簡忌等商議了一整夜,也議不出一條好計來,隻得硬著頭皮入都。
入朝當日,劉長率一眾親隨,往赴北闕,請謁者通報入見。謁者見是劉長來,也未多話,返身便進了司馬門去。不多時,忽有典客馮敬、廷尉張釋之,自闕門之內闊步而來,身後緊隨數十名彪悍差役。
劉長一行人望見,正在驚愕,隻聽馮敬喝令:“左右,淮南王謀逆,有詔拿下!”
劉長不禁大怒,喝了一聲:“大膽!”拔劍便要拒捕。
淮南王隨從數人,也都一齊湊攏,欲拔劍廝殺。
眾差役哪容得此輩放肆,登時如狼似虎般撲來,掄起一張漁網,劈麵撒開,將那劉長死死纏住。幾人圍攏將他撲倒,奪下了手中佩劍。
劉長哪裏肯罷休,高聲呼道:“左右救我!”隨行近侍數人,立時拔劍亂砍,與執棍差役廝殺成一團。北門甲士見了,也執戟一擁而上,上前助陣。
淮南王一行苦鬥多時,奈何寡不敵眾,皆被亂棍打翻在地,一並遭擒獲。
劉長還想呼叫,早有差役拿了一團麻絮,猛塞入他口中。馮敬冷冷一笑,吩咐將人犯綁好,押上檻車,送往詔獄去。眾差役便七手八腳,將劉長及隨從都綁起,丟上車,擁著檻車走了。
此後旬日之間,由廷尉府左監親率公差,飛騎四出,將淮南王案中要犯,如柴奇、簡忌、謝但及淮南國相以下屬官、徒黨三百餘人,全數捕獲。
此次劉長入獄,因事涉謀反,便無王侯入獄的優待,直如尋常人犯一般,囚衣襤褸、飲食粗劣。自幼金枝玉葉的劉長,哪裏受得住,隻覺每日生不如死。
待到提審之日,文帝命丞相張蒼、典客馮敬、廷尉張釋之、宗正劉逸、中尉廬福五人,同堂會審。此時禦史大夫仍空缺,馮敬參與審案,便是代行其職。
會審之初,諸臣先將柴奇、簡忌、謝但、嚴春等人拷問一通。諸犯見事敗露,抵賴亦無用,嚴刑之下,便先後都招了。所錄證供,各個相契,坐實了劉長謀反。
這日輪到劉長提堂,眾皂隸將他械係,挾至大堂跪下。隻見那大堂北牆,乃是一幅《獬豸望日圖》,氣勢甚壯。五張書案後,端坐著主審五大臣,其餘官佐分坐兩側,極威嚴。
劉長見這排場,竟比那三堂會審還要威風,知是要問成大罪,便昂首質問道:“諸君一向食漢祿,如此待先帝骨血,可忍心乎?”
馮敬見劉長猖狂,便一拍驚堂木,喝道:“劉長,此處為詔獄大堂。我等五人,為主審,眼中並無王侯,唯有人犯!”
劉長不顧手足皆係桎梏,掙紮欲起,大罵道:“你個微末裨將,何出此大言?我之入獄,不過兄弟反目。若不是你這等奸佞譏讒,何至於此?食人祿者,當知報恩,似你等這般豺狗,謀害天子骨肉以圖官爵,必為天所不容也!”
馮敬麵色如鐵,一字一頓道:“我等按法問案,若有謀私,天亦不能容,不必你多費心。倒是有一事疏忽了,《周禮》曾有言:凡囚者,王之同族僅枷手即可。來人,去掉人犯足梏!”
眾皂隸應聲上前,取下了劉長足上枷鎖。
劉長鬆了鬆雙腳,正要開口,馮敬卻手指一旁道:“對簿之前,本官教你看幾個人。”說罷便一揮手,命皂隸將柴奇、簡忌、謝但三犯拖曳上來,委棄於地。
三人此前曾抵賴不招,皆用了大刑,鞭打杖笞之外,又上了夾棍,將足脛擊碎。十指亦刺入竹簽,雙手皆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劉長抬眼看去,見往日部屬遍體鱗傷,狀如鬼魅,全無人形,足斷已不能站起,不由就大驚,瞠目不能出言。
馮敬揮了揮手,命皂隸將幾人押下,又轉頭向張釋之,拱手一拜:“張公請——”
張釋之便整整冠服,高聲道:“人犯劉長,本官問案,關乎你生死,不得妄言。先問你,開章下落何在?”
劉長低頭想想,忽就將頭一仰:“開章是生是死,乃是部屬擅自所為,與我有何幹?”
張釋之略一笑,瞥了一眼書佐。那書佐會意,當即打開一卷供詞,將簡忌等人口供,逐一讀出。幾人口供,相互吻合,皆招認:係奉淮南王之命,勒斃開章,起造假墓。
劉長立時大呼道:“嚴刑之下,豈有實情?那簡忌必是誣我!”
張釋之便冷笑:“正是簡忌首供,他人佐證。”
劉長愕然,遂低頭默然無語。張釋之又問了幾句,劉長隻是堅不吐口。
張釋之便命皂隸道:“將淮南國相押上堂來!”
兩名皂隸,便挾了嚴春上來。看那嚴春,衣衫尚整齊,似未受過大刑,上堂來望了劉長一眼,連忙低頭。
張釋之望住嚴春,問道:“嚴犯,可有實情還未供出?”
嚴春一悚,囁嚅道:“下臣已全招了。”
張釋之便猛拍驚堂木:“誑語!淮南王僭越,那車輿黃蓋,是何人置備?僭越左纛,係何人豎起?”
嚴春驚望張釋之一眼,又掉頭瞥了劉長一眼,戰戰兢兢道:“下臣奉淮南王之命,權領此事。”
張釋之立時怒道:“逆天之事尚未供出,如何便說已全招?來人,抬出夾棍來,將此兩人大刑伺候!”
眾皂隸齊喝一聲,立時將兩副夾棍抬上,各夾住劉長、嚴春兩人腳踝,綁緊繩索。
劉長掙紮道:“詔命尚未廢我王位,你等酷吏,豈可加刑於諸侯?”
張釋之便冷笑:“你也知刑不上大夫?天潢貴胄,固可免刑,然謀逆者除外。且教你開開眼界,看嚴春如何受刑。左右,使錘!”
一名剽悍皂隸便虎步上前,掄起石錘,連連砸向嚴春左踝上木棍。隻聽得嚴春慘呼數聲,左踝骨當即碎裂。
那皂隸還要再擊錘,嚴春隻顧呼痛不止,幾不欲生。張釋之不為所動,隻厲聲道:“一足既廢,再夾另一足!”
眾皂隸立時擁上,撤下夾棍,夾上另一足。嚴春忍痛不住,連連以頭搶地,淒聲大呼。
劉長在一旁看得汗如雨下。待皂隸用刑完畢,嚴春雙足皆斷,人亦奄奄一息。
張釋之此時一使眼色,那彪悍皂隸便略一轉身,又掄圓了石錘,照準劉長足踝猛然一擊。此一擊,那皂隸心中有數,並未用足十分力氣,尚不至斷足。劉長卻是吃不住痛,待第二錘剛剛落下,便雙目一閉,高聲呼道:“罷手,罷手!孤王招了!”
張釋之便微微一笑:“早該如此!進得詔獄來,豈有僥幸?左右,取下刑具來。”又回頭吩咐書佐,“所有口供,一字不漏,皆如實錄下。”
那宗正劉逸,素好儒學,不忍見劉長慘苦之狀,便開口勸道:“淮南王,你身為宗室,卻與那雞狗之徒勾搭,圖謀不軌,何其不智也!先帝若有知,諒也不會饒過。今日會審,便不要抵賴了,或可求得活命。”
劉長情知罪責難逃,便俯首允諾,不再心懷僥幸。
問過一堂,張釋之令劉長畫押完畢,遂將供詞收起,向張蒼等人拱手拜過,便不再言語。
張蒼見狀,與馮敬耳語了一番。馮敬便起身,環視左右皂隸,吩咐道:“今日到此,明日再審,且押去獄倉看管。”
此後多日,五大臣連日提審,將謀逆前後事逐一審明。凡有牽連者,皆緝捕到案,半月之內,竟有千餘徒眾鋃鐺入獄。
如此連審一月餘,才將淮南王謀反案審結。除謀反罪外,又坐實劉長擅立法令、不用漢法、建黃屋擬天子等僭越罪。查出劉長為糾合徒眾,廣納天下亡命徒,共赦免死罪者十八人、應服徒刑者五十八人,並擅自賜爵九十四人。
此外還有各人供出,劉長有不敬之罪數件。張釋之看過口供,也不禁微微蹙了蹙眉,便與劉長逐一對簿:“人犯劉長,本官問你,此前你曾患病,今上心憂,專遣使者赴淮南探望,賜予你棗脯,你卻負氣不見使者,可有此事?”
“……有。”
“年前廬江郡內,曾有南海遊民造反,朝廷發淮南士卒征討。待事平,今上遣使者攜絹帛五十匹,令你分賜勞苦士卒。你是如何作答的?”
“孤王不肯受賜,卻推說:‘軍士無勞苦者。’彼時說此話,原為無心,以今日來看,實為大不敬。”
“有南海王織,上書皇帝並進獻璧帛,你手下親信簡忌,竟敢將上書焚燒,不予上奏。朝廷得知,召簡忌問罪,你卻拒不遣送,謊稱簡忌已病,此事可是實?”
“孤王偏袒私屬,確屬妄為。”
“上述若無誤,便是你供認不諱,可想好了?”
“在下願畫押。”
隨後,書佐起身,遞過呈堂證供,備好筆硯。劉長接過證供,略一瀏覽,便在末尾畫下了十字花押。
問出如此之多不法情事,五大臣都極感震怒。審結後,諸臣議了半日,都以為應坐死罪。於是聯銜會奏,將劉長罪狀逐一列舉,稱:“劉長當棄市,臣等請按法論處。”
文帝接了這奏章,卻是大費躊躇,便命張武知會北闕謁者,今日概不見朝臣。一人在宣室殿內室獨坐,垂下簾幕,憑幾沉思。
那劉長不羈之事,曆來便有,文帝原並不疑他有反心,今日看了奏報,方知其謀已露端倪,或不出三年,便是劉興居第二。然則,若依了五大臣所請,處斬首棄市,則劉長畢竟未樹反幟,猝然誅之,免不了要擔上“兄弟不相容”的惡名,恐有非議。
如此一想,文帝便覺不安。想自己登位以來,夙興夜寐,隻為在史上留個好名,若背負了同室操戈的惡名,豈非前功盡棄?然五大臣會奏,又不好斷然駁回,駁回則必遭群臣哂笑。
輾轉思之,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忽聞涓人來報:“皇後前來問安。”
文帝連忙起身,迎進竇後。竇後目力不濟,由兩個宮女攙扶,摸索著坐下,開口便道:“聽宣室殿宦者說起,陛下屏退左右,整日未出,臣妾甚感不安,前來問候。”
文帝輕歎一聲,答道:“無他,為劉長事耳。”
竇後這才鬆口氣:“哦——,也聽啟兒說過,這個皇弟,甚是不成器。”
文帝便道:“豈止是不成器?竟是私藏兵器,要學那蚩尤造反了。”
竇後便是一驚:“淮南王居然反了?”
“尚不至即刻發動,然於日前會審,已牽出與謀者有千餘人。”遂將會奏所述罪狀,說給了竇後聽。
竇後麵色便漸沉,喃喃道:“啟兒來日,怕是要多事。”
文帝執起竇後之手,安慰道:“莫急。五大臣會審已畢,有聯名會奏,請斬劉長。”
竇後便一喜:“那允了便是。”
“不可不可!我不欲負殺弟之名,隻教他曉得利害便好。”
“那五大臣會奏,陛下將如何駁回?”
“我正是糾結此事,覺左右都甚為難。擬交給列侯、吏二千石以上者申議,留他一條活路。”
“隻恐來日,終究是個孽。”
“皇後多慮了。廢其王位,便可保無事。”
竇後半信半疑,隻得聽任文帝處置,歎口氣道:“那劉長自幼性剛,昔年在長樂宮,哪個敢惹他!便是廢了他王位,也不知可安寧否?”
竇後離去後,文帝立即援筆,在會奏上批道:“朕不忍按法處置,此案請交列侯、二千石吏申議。”
五大臣接到駁回詔旨,皆大驚。心想此次拷問,是用了大刑的,若不將劉長追死,來日若他複起,自家性命又怎可保全?
於是張蒼便授意各人,先去遊說列侯及百官,切勿寬縱劉長。眾人都稱善,當即分頭拜訪去了。
隔日,列侯、百官計有四十餘人,齊聚丞相府,一時冠蓋如雲。就連德高望重的太仆夏侯嬰,也以安車請來。張蒼遂將聯銜會奏拿出,當眾念了一遍。果然,眾臣立時大嘩,誓要除去此逆,皆稱應按法處置。
夏侯嬰雖已白發滿頭,卻是雄風猶存,怒氣衝衝道:“豎子!若非當年朝臣厭呂氏、憐趙姬,豈能有他生路?他僥幸活過來,便是今日這等模樣!”
老將王恬啟,亦手按劍柄,朗聲叱道:“當年吾輩隨先帝,大小百餘戰,人死了不知多少,才換得這天下。今海內無事,才不過幾日,卻又出了這等孽子,焉能不殺?”
兩老將言畢,滿堂更是群情洶洶,難以平息。張蒼與馮敬互望一眼,皆微露笑意。
待眾臣議畢,張蒼等五人便又領銜,聯名上奏曰:“臣張蒼、馮敬等五人,謹與列侯、二千石吏夏侯嬰等四十三人共議,皆曰:‘劉長不遵法度,不聽天子詔令,暗聚徒黨及謀反者,厚養亡命之人,欲行不軌。’臣等議論,應按法處置。”
接到複議奏書,文帝又是一驚,心中疑惑:如何列侯、百官都不解上意?徘徊無計間,隻得去與薄太後商議。
薄太後聽了文帝講述始末,不由笑了:“恒兒如今也乖覺了,不願負惡名。然張蒼等人主審,嚴刑捶楚,先已做了惡人,自然不願劉長活。那張蒼執掌中樞、統領群臣,百官焉能不看他眼色?夏侯嬰、王恬啟等,乃百戰老將,隻知疾惡如仇,哪裏能知你的苦衷?”
“母後所言,我亦知。然孝悌與否,百世後亦有議論。若將劉長論罪棄市,我實不能為!”
“劉長終究魯莽無謀,留下一命,諒也無妨。你便照實下詔好了,勿再含糊。”
文帝知此事延宕不得,若激起朝野議論,便不好收拾。於是連夜批回道:“朕不忍誅殺諸侯,赦劉長無罪,廢其王。”
五大臣得此禦批,都知事不可挽,相顧歎息了一回。張蒼即對眾人道:“既如此,我輩當上奏,要將劉長遠放,不可在京為庶民。否則,日久生變,他或緣勢複起,我輩則死無葬身之地矣!”
那四人便都附和,張蒼當即寫下奏疏一道,曰:“臣張蒼等冒死進言,劉長有大死罪,陛下不願以法處之,恩旨赦免,僅廢王位。臣請將劉長遠放蜀郡嚴道(今四川省滎經縣),置於郵驛看管,其子、其子之母可隨同。由縣衙為其築居室,供以食糧、薪柴、菜蔬、鹽豉、炊具、席褥等,請陛下準予布告天下。”
文帝看過,知是五大臣心內不安,恐劉長再起,故而欲置劉長於絕境。原來,那蜀郡本就偏遠,所謂“道”,略等於郡,更是蠻夷所居之地。彼處之郵傳驛,可謂山窮水盡處了。將劉長置於此,不獨起居不便,欲探聽天下事,也是萬難。日久天長,終將白首於荒野。
想到此,文帝心中暗讚,五大臣倒還曉事。然則,若就此準允,外間仍難免有議論,於是提筆批道:“飲食為常例,日供給肉五斤、酒二鬥,令其原所寵美人、才人十名隨行。其餘皆準。”
此詔一下,全案告結。五大臣又請旨,將與謀者近千人盡皆誅殺。其中柴奇、簡忌及死士七十人等,既已涉入,倒是不冤;唯那充作屬官的門客,即是曹掾、縣吏、軍士者流,也都受盡拷掠,一並斬首,確是過於酷烈了。
此案布告天下,四方轟動,朝野議論不休。不數日,由張蒼授意,以黑幕蒙於車上,名曰“輜車”,遣送淮南王赴蜀。路上不遣專使護送,隻責令沿路各縣差役,依次遞解。
劉長離京當日,袁盎看不過去,入朝諫言道:“陛下素來驕縱淮南王,不為他置嚴師良相,以至於此。淮南王為人性剛,遣送路上,如何禁得起百般摧折?若途中遇風寒,恐將暴病而死,陛下則枉負殺弟之名。若是,將如之奈何?”
文帝被袁盎說中心事,不由就尷尬,忙辯白道:“這般處置,就為令他嚐些苦頭,不日便可召回。”
袁盎見文帝不聽,亦是無奈,隻能歎息而退。
且說那袁盎所憂,並非無因。劉長自離京之日起,獨自一人囚於輜車中,終日顛簸,不見天光。車上有封條,沿途無人敢開啟。其餘眷屬皆囚於別車,不得見麵。路上館驛所供飲食,皆由侍者自小窗遞入。押送者僅差役十數人,不獨照顧不周,且多有言語嗬斥。
隨行家眷隻是啼哭,差役聽得不耐煩,口出惡言道:“既有今日,何必當初。不要惹得差爺惱恨,拋你們在這荒郊野外!”侍者照看劉長稍有殷勤,便遭差役叱罵:“沒眼目的,還當是昨日光景,想討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