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淮南謀反自取辱(1 / 3)

自文帝重用文法吏以來,審慎施政,果不負天下之望,一時內外謹嚴,四海清平。賦役既輕省,農家便安於勞作,天下漸漸就透出了清平的模樣來。其間,雖有水旱之災,卻也不是大患。至此,秦末的兵燹遺禍,已無跡可尋。關中百二山河[1],漸至複蘇,幾可稱富庶之地了。

如此兩年過去,風平浪靜,太常署內,太史令竟無大事可書。

至文帝前元六年(公元前174年)新歲,長安入冬日,天氣和暖,宛如春臨,未央宮高牆內外,不意有桃花逆時盛放。後宮諸姬妾無不歡欣,都攛掇著慎夫人、尹姬,要去上林苑觀賞花海。

兩人便往宣室殿去,欲稟明文帝。不料到得宣室殿,卻聽宮人說:“陛下往椒房殿去了。”

尹姬便遲疑,慎夫人卻絲毫不懼,拉著尹姬衣袖道:“你畏縮甚麼?陛下在椒房殿,也無非看太子讀書,你我前往,皇後必不會責備。”

於是兩人轉往椒房殿,見文帝果然在廊下。文帝正手持一冊古詩,於桃枝繁密處,指點幼子劉揖道:“詩雲,‘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所謂夭夭乃其盛,灼灼乃其豔。你今日讀書,知其文,也須知其意。”

恰逢劉嫖回宮省親,也坐在一處,便向文帝做了個鬼臉:“父皇當皇弟不懂?當年五歲時,師傅便教我了。這詩還有‘之子於歸,宜其室家’[2]一句,父皇莫不是嫌我鬧,想讓我早些‘於歸’吧?”

竇後在一旁笑道:“父皇教你‘宜其室家’,有何不好?你自幼淘氣到大,如今有了家室,要守婦道,不要再霸蠻。”

劉嫖故意道:“古人說話,也是沒道理,出嫁怎的就叫個‘歸’?莫非唯有夫家,才是我的家嗎?我倒寧願長住宮中,唯覺此處,父母兄弟都有,才是真的家室。”

文帝立即收起笑意:“不可如此說,公主也須守禮法。”

劉嫖卻扭臉不理,賭氣道:“我看那禮法,也是無道理,不過隻為女子所設!”

一句話,惹得文帝大笑。竇後便嗔怪道:“小女子,不可放肆!”

遠處慎夫人望見,文帝正與兒女說笑,心中便踏實,拉了尹姬趨步上前,道了個萬福,款語請道:“近日天暖,冬十月桃花盛開,顯是吉兆。妾等請往上林苑賞花,請皇後亦駕臨。”

竇後見慎夫人、尹姬恭謹有禮,心中大慰,知是夫君調教得好,便隨口道:“桃花開了二度,未嚐不是喜,去看看亦不妨。”

此語卻點醒了文帝,當即放下書,望望滿樹桃花,容色便謹嚴起來。

幾位婦人略感驚慌,一齊望住文帝,不知是哪句話違了上意。

文帝收回目光,環視諸人一眼,道:“四時有序,尊卑有等。入冬桃花盛開,恐不是吉兆。人間若有失序,天也知道。”

慎夫人、尹姬不禁花容失色。竇後也感不安,默然片刻,方道:“陛下常憂天下,我等婦人,當小心侍奉。賞花雖是尋常事,然於時不合,便不合禮數,若傳到外間去,也是不妥。”

兩嬪妃連忙雙雙跪下,請罪道:“臣妾不明事理,望陛下寬恕。”

文帝這才釋顏道:“與爾等無幹。上林苑就不要去了,且在此處賞玩,亦是大有意趣。朕有事,須召張丞相商議,這便先走了。”說罷,便喚涓人抬步輦過來,匆匆返回了宣室殿。

文帝到了殿中,立召丞相張蒼來,詢問道:“今桃花違時,入冬而華,朕心十分不安。海內晏然已久,可否有變亂之象?”

張蒼道:“臣問過太史令,他觀星象、問卜筮,似並無異象。隻是……”說到後麵半句,忽就遲疑起來。

“愛卿,有事但說無妨。既立柱下,唯求直言,朕將天下事托與你,正是看重你的忠直。”

“陛下如此說,臣愧不敢當。想那先帝、高後兩朝,海內動蕩,皆因諸侯王之故。今中國之地,諸侯王皆為同姓,本是同根,一脈相連,應無腹心之患。唯淮南王劉長,多行不法,著實堪憂。”

“哦!那劉長,總脫不去小兒氣。淮南國情形,有何事令丞相擔憂?”

“漢家治天下,不似秦時,並非郡縣一統,而是郡國各半;一旦有事,若郡縣瓦解,隻望諸侯可為拱衛。然以淮南王所為,非但不能為臂膀,恐還將釀成禍端。”

文帝拂袖笑之:“何至於!豎子恣意,不過是逞逞威風,他豈能有掀天的本事?”

張蒼便伏地,懇切道:“年前淮南王擊殺辟陽侯,陛下未予懲戒。返國後,他目中便全無朝廷。此前曾有上書,請自置丞相,得陛下允準,下官也隻得照準。今淮南國丞相嚴春,原是淮南王身邊一個門客,曾為郎中,好武無文,隻因是親信,便拔作了執宰。”

文帝略感驚異,脫口道:“原是一個郎中?朕常聞劉長埋怨,說朝中派去丞相不力,故而準他自選。不承想,竟是換成了自家門客!”

“此舉令朝廷頓成盲聾,無由聞知淮南國事。今淮南情形,唯賴廷尉派出的遊士,方可輾轉探得。”

“哦?”

“事若僅於此,也就罷了。今淮南國自定法令,已不用漢法。淮南王出入警蹕,擅自稱製,私建黃屋金鉞,與公然稱帝已相去無幾了。”

“此事,太後、太子及典客等,多懷忌憚,皆有言及,朕也並非一無所知。然淮南王僭越,不過就是這些花頭,倒未曾聞說有反意。或是因少年脾性未改,好慕虛榮。”

張蒼不由心中發急,亢聲爭辯道:“陛下,淮南王年已過而立,豈是懵懂少年?既建黃屋、左纛,便隻差一個自封帝號了,與趙佗當年又有何異?裂土另立,恐就在不旋踵間。”

文帝略略一驚,忙安撫張蒼道:“丞相勿急。劉長無知,豈能有趙佗那般心機?無非是好武少文,其性不羈,總還是淘氣一路。”

“非也。淮南之地,乃昔之楚項王根柢,若一旦動蕩,天下便不穩了。前朝之事可鑒,待事發,則無以收拾。陛下喜讀《過秦論》,可還記得賈誼所言‘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文帝聞此言,不由得驚起,憑窗東望許久,方回首答道:“丞相,此事我已知輕重,容我去信規勸。既然趙佗可以回心,那劉長也必知道理。”

數日後,文帝便有一道敕書發往壽春,其言甚殷,責備劉長驕恣太甚。

劉長閱過敕書,嗤之以鼻,反倒更激起怨憤之心,回書語多不遜,曰:“大兄仁智,惜乎百僚心機難測,專事進讒。弟謹守淮南,唯謀圖治,何以僭越之罪妄加之?大兄既信讒言,弟亦無話,願棄國為布衣。吾母趙氏當年暴薨,蒙高帝憐之,歸葬真定。弟可守墓真定,不與人爭。”

文帝看罷劉長回書,棄於案頭,惱怒道:“這是甚麼話!”於是又下敕書一道,急遞往壽春,嚴詞相勸,令劉長不得棄國。

隔日問安時,文帝特意攜了太子劉啟,同往長樂宮薄太後處,在太後座前,將劉長回書念了一遍。

時劉啟年已十四歲,文武兼習,虎虎有生氣。聞叔父劉長如此不恭,脫口便道:“父皇,淮南王抗辭罔上,已顯露不臣之心。當日便不該寬縱,應痛加貶抑,以免後患。”

薄太後也頗覺憂心:“劉長年少時,得呂太後庇蔭,驕縱無度,於今則更甚。僭越之罪若不問,天下效仿者將不止一二。”

文帝猶豫道:“劉長所為,母後亦曾多次說起,然如何處置,我卻頗費躊躇。”

薄太後不解道:“不知恒兒有何難處?陳平、周勃尚敢除去惠帝諸子,你貴為天子,卻為何懼怕一個諸侯王?”

文帝道:“功臣當初誅殺惠帝諸子,乃有‘白馬之盟’為憑。今日若要我除去親弟,實不能為。”

劉啟卻不以為然:“父皇仁孝,恐為天下所議。然叔父如此桀驁,他哪裏會知恩?”

薄太後也勸道:“恒兒,前有劉興居之鑒,後有你百年後之憂,劉氏諸王中桀驁者,若不加以貶抑,便是遺禍來日。那惠帝諸子,不過沾了些呂氏血脈,諸老臣便不能容,可見陳平、周勃所慮之遠……”

如此商議多時,文帝仍難以決斷。此時,忽有長樂宮謁者來報:“車騎將軍薄昭來朝,向太後問安。”

薄太後便命宣進。薄昭上得殿來,見三人在此聚議,頗覺詫異,便逐一揖禮過。

文帝望一眼薄昭,忽地想起,便拊掌笑起來,對薄昭道:“舅父來得正好!淮南王稱製,朝野多有怨言,今日我祖孫三人在此,正議起此事。劉長不守孝悌,我卻不能悖兄弟之情,不教而誅。舅父可按我意,寫一封諫書與劉長弟,嚴詞訓誡。”

劉啟卻搖搖頭道:“叔父無文,恐不是書信可勸回頭的。”

文帝望一眼劉啟,笑道:“唯其如此,才令車騎將軍執筆。”

在座諸人聽了,方才恍然大悟,連聲稱善。

薄太後道:“今有薄昭書信勸誡,若劉長仍不悟,便是他自尋無趣了。”

當下議定,文帝便與薄昭同返宣室殿,閉門垂簾,斟酌了半日。由薄昭執筆,將一封諫書寫好。

此信起首,曆數劉長擅殺列侯、自置官吏、“欲棄國”等不法之事,說皇帝待劉長甚厚,理應知恩,責備劉長“輕言恣行,身負謗名滿天下,實非明智”。

而後,又列舉劉長不孝、不賢、不義、不順、無禮、不仁、不智、不祥等八大過失,稱:“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

繼之,薄昭又列舉史上周公誅管叔、齊桓公殺其弟、秦始皇遷其母之事,以及劉興居被誅之前鑒,喻意此類大義滅親,亦可用於當今。劉長即便是皇親,亦不可奢望法外開恩。目下淮南國藏匿逃亡之徒,委以重任,安插上下,朝廷於此無不盡知。

薄昭告誡道:若不改,朝廷將拘係你於宮邸,淮南丞相以下皆論罪,你將奈何?勢必逃不過“墮父大業,退為布衣,近臣皆伏法,為天下笑”的結局。

末尾,薄昭又殷殷勸諫劉長,曰:“宜急改操行,上書謝罪,曰:“臣不幸早失先帝,少孤。呂氏之世,亦遭危難。陛下即位,臣恃寵驕橫,行多不軌。今追念罪過,心中恐懼,伏地待誅不敢起。”皇帝聞之必喜。若行之遲疑,禍如發矢,不可追矣。”

劉長接此信,命長史為他一字一句念畢,心中便覺大不悅,知是文帝與薄昭串通好的。他薄昭一個車騎將軍,如何有閑情費這番筆墨?分明是寫了信來恐嚇。不由就大罵:“甚麼‘禍如發矢’!一個裙帶將軍,也想來嚇人?”

思來想去,若就此低頭,委曲求全,實是於心不甘。再說大兄既已有怨意,遲早也要事發,躲又能躲過幾時?倒不如索性定下反計,免得束手就擒。

於是,劉長便不加理會,並未上書謝罪,隻嚴令屬官休得再張揚。一麵便募集死士,籌劃錢糧,往長安城內多布眼線,尋找內應。

文帝前元六年冬十一月,劉長果然說動了一個人——棘蒲侯柴武之子柴奇,願參與起事,於是謀逆之事,便悄然發動。

劉長密令屬下大夫謝但,率死士七十人潛入都中,見過柴奇,合謀起事。相約由謝但率死士,以大車四十輛裝載兵器,運至長安以北的穀口(今山西省淳化縣西北)存放,並隱身於此處山中。

穀口這地方,就在當初陸賈隱居的九峻山之東,為涇水出山處,因此得名。此處天寒地荒,奇峰壁立,並無尋常民家,僅有一二高人在此隱居。起事人馬、兵器藏於此,便是神鬼也難察覺。

且說那棘蒲侯柴武,為高帝時名將。早在沛公軍西進鹹陽途中,便率四千人投軍,後屢有奇功。至文帝前元三年,仍賈餘勇,親率步騎五萬餘,蕩平劉興居之亂。

柴武此人,不獨善戰,於疆域大勢亦有遠見。文帝初即位時,便上書建言,力主發兵征南越、朝鮮。曰:“南越、朝鮮,秦時皆內屬為藩臣,後擁兵據險,觀望謀叛。高帝時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再興兵征討。今陛下仁惠,安撫百姓,恩澤加於海內,民亦樂於用命,宜趁此時征討逆臣,混一疆域。”

文帝雖知其所圖宏大,然不願多事,於是批複道:“朕得此天子冕旒,實難勝任,尚顧不到外藩事。且兵者,凶器也。興兵遠征,即便如我所願,耗費亦巨。得了些許聲威,於百姓又何其遠?先帝知不可使民勞煩,朕豈敢自以為能?今匈奴內侵,軍吏疲累,邊民亦無寧日,朕常為之心痛。今藩屬不附我,可設烽燧,以固邊防;結好通使,以寧邊陲,便是有大功。發兵之事,勿再議。”

柴武見文帝不肯發兵,滿心無奈,隻得歎息而罷。

平定劉興居歸來,柴武終究是年事已高,不久即得病薨了。因他投漢較晚,並非楚懷王舊部,故按例未封諡號;其長子柴奇,亦未能襲侯。

柴奇彼時正在長安軍中,悵然有所失,竟不顧亡父英名,與劉長勾搭起來,要謀“大事”。

劉長得此內應,隻道是有天助,謀反之事便越發緊鑼密鼓。適逢兩邊傳遞消息,需一個可靠之人,柴奇身邊恰好有個“士伍”,名喚開章,可當此任。

但說那士伍又是何職?原來,按漢律,凡軍吏有罪被奪爵者,便降為士卒,人稱“士伍”。開章既被奪爵,自然也是失意之人,故願為柴奇效命,一心盼望事成,也好封王封侯。

這日,開章得了柴奇授意,攜密信獨騎奔往壽春,告知劉長曰:“欲成事,淮南國尚嫌力薄。前有劉興居之鑒,望諸侯各國響應,勢必落空。須南連閩越,北通匈奴,向兩國借兵,共舉大計。”

劉長得密信大喜,心中有了數,與開章數次密晤,飲宴甚歡。劉長見開章乖巧,可堪重用,便要留開章在身邊,允諾為他娶妻成家,厚賜財物,加爵祿二千石。開章不意得此寵信,甚是高興,便轉投了淮南王麾下。

開章既不能返回,劉長便遣了一名使者,回報在長安的柴奇,知會他開章已留淮南。

豈料這使者行事不慎,過函穀關時,與關吏一語不合,竟破口大罵。那關吏常年迎送文武諸臣過關,其中不乏位至公卿者,豈能忍一個諸侯使者辱罵,便喝令戍卒,將這使者綁了。待搜出使者身上密信,方知淮南王要謀反,關吏大感驚恐,忙將使者押送京師。

這日朝會方散,文帝忽聞張釋之急報此事,便命將那使者押上殿來。文帝看過密信,亦是大驚,嚴詞追問淮南使者,方知柴奇已為內應,在穀口藏好了兵器。

張釋之聞之色變,急請道:“陛下,事急矣!請捕淮南王入都。”

文帝也知事不宜遲,提筆正要擬詔令,卻又擲下筆,歎息一聲道:“呂氏一朝,骨肉兄弟盡歿,僅存淮南王這一枝,實不忍加罪。”便與張釋之商議,僅遣都中緝盜的長安尉,前往壽春,將開章捕回治罪,以儆效尤,其餘人皆可不問。

數日之後,長安尉史步昌便率差役數人,飛騎入壽春見劉長,出示了文帝詔令,要捉拿開章。

劉長見此,猜疑是事已泄露,隻得強作鎮定,對史步昌道:“前幾日,確有此人來投,然孤王未便接納,已不知去向。足下且在驛館歇息,待本王遣人搜尋。”

安頓好長安尉一行,劉長便急召原中尉簡忌,商議如何應付。那簡忌乃是劉長心腹,此前因處置藩事犯禁,廷尉府曾發文,令解送長安問罪。劉長不肯交人,隻罷去了簡忌中尉職,謊稱簡忌已病重,將他保全了下來。

由此,簡忌更是忠心事主。聽主公說起開章事,便不無擔憂:“長安尉,掌長安縣緝盜,捕人無數。若將開章藏匿壽春,哪裏瞞得過他?”

劉長便問:“若以重金賜予開章,令其遠遁,何如?”

簡忌搖頭道:“長安尉既來之,便有眼線四布,開章在壽春已是逃不脫了。若捕入都中,大王又如何能鉗住他口?”

劉長便一驚:“君之意,莫非要我殺開章滅口?”

“為保無事,唯此一途耳。”

“孤王欲舉大事,卻先殺壯士,怕是名聲不好。”

“大王,那開章並非你舊屬,無所謂恩義,殺之亦不足惜。欲成大事者,豈可效婦人之仁?”

劉長歎氣道:“也隻得如此了!此事,便交給你去處置吧。”

簡忌拱手領命道:“臣今夜即帶人將他誘出,一索子勒斃,趁夜葬入八公山下,便是鬼也尋他不到。”

“隻是……惜哉此人!”

“臣得手之後,以上等棺衾殮之,也算他不枉死一回。”

劉長隻得頷首允之。可憐那開章,新居住了才幾日,便被簡忌騙出活活勒斃,運往八公山下肥陵邑,草草葬了。

次日,史步昌又上殿來見劉長,催問開章下落。

劉長已做好了手腳,心中不慌,便謊稱道:“昨夜淮南長史帶人,遍尋城邑,隻是不見蹤跡。長安尉若是不信,可親自緝拿。”

那史步昌見多識廣,心知有詐,便故作不急道:“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若就此複命,恐今上要責怪。容下臣在此多住幾日,順便尋訪。”

劉長見這長安尉實在難纏,便又與簡忌商議。簡忌獻計道:“可造個假墓,哄他說開章已病歿。人既歿,他也好複命了。”

劉長想想,似也再無甚好計,便應允了。於是遣人在壽春城外,匆匆起了一個假墓,四周遍植柏木,墓前豎一木牌,詐書之:“開章死,葬此下。”

那史步昌尋人心切,正帶領隨從數人四處查問,忽有相府吏員報稱:“開章病亡,已葬於城外。”

一行人連忙隨那相府吏員,趕到城外,果然見到有一新墓矗起。史步昌立於墓前,初時驚愕,繼而麵露冷笑,問那吏員道:“開章家人何在?”

吏員答道:“已各自走散。”

史步昌便不再理會,隻顧圍著新墳打量,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