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光陰白駒過隙,“柳硯”再次出現在宮廷,皇帝見他的第一眼,就知曉是謝詡假扮的了,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再怎麼完美掩飾,都能叫他一眼辨認出,已經成為一種本能。

謝詡太完美,不論是性格,還是才能,能超出當年的自己,在他眼裏,謝詡是個幾乎挑不出毛病的孩子,唯一展示出弱點的開端,大概就是從愛慕上玉佑樘開始。他早就清楚知曉謝詡喜歡上自己的這個女兒了,因為在玉佑樘回宮前,謝詡布置在宮裏的那些人,那些親自在寺內暗中訓練過的人,實際都是皇帝陛下一早就插排好的眼線。之後的端本宮內,所有看起來無知的太監,沉迷於男色的宮女,都是大梁最頂尖的死士和暗衛,每一次謝詡去找玉佑樘,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皇帝總能第一時間得到具體信息,信息情報來源於碧棠,哈,沒人會想到,也不會再有別人知道真正的真相了。

帝王心似海底針。

在玉謹修看來,****一直是一種極為危險麻煩的因素。太子時期,他便納了幾位側妃,即位當上皇帝,後宮更是日益壯大,但他從未對一名女子動過情,每日安分守己翻牌子四處播種,對每一個妃子都表麵承諾真心,實則假意虛情。玉謹修的正妻後位一直空缺著,空缺的原因並非為了等一位能叫他真心相待的女子,而是在等一個能夠拉攏到,對他有最大助力的黨眾的機會。

熙和十五年,他鎖定目標,薑家。去薑爵爺家之前,暗衛告訴他,薑家一位女兒正在庭院中作畫,於是,順路微服私房,凝眸對望,之後的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薑家還有個容貌相同的女兒,他也是知曉的,借種的那日,他也猜到遮麵的這一位,大概才是那日,在庭院中的那一位。

不過無所謂,不管哪一個,能馬上利用到權力上就行。

再後來,薑家叛國被他察覺,那麼,被毀容的那一位,以及她女扮男裝進宮的孩子,此刻也該派上用場了。

理智的驅使,完美的演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國土愈發鞏固,權力逐年加大,野心也得到高度滿足,沒有****的牽絆,他至死都會穩固站立在這個國家的至高點,他從沒有真正愛過誰,至始至終,他愛的隻有自己,不是最愛自己,是隻愛自己。

而他也成功了,連最難搞的謝詡都能不顧自身安危,為了自己的女兒,給自己的國家,自己的玉氏江山,去打仗

哈哈,太棒了,一切完美。

已經上了年紀的帝王慢悠悠揚唇,室內的陰影半籠在他臉上,沒人能真正辨識出他的神情。

謝詡如願以償見到了玉佑樘。

他是悄悄來到端本宮的,並未率先通知玉佑樘,想給她一個驚喜,大半個月未見,他實在太想他了,趕赴太子住所的步伐也很是緊促。

他途徑紅木遊廊,瞥到了許久未見的少女,腳步又不由輕緩起來。

時至今日,玉佑樘距離被診出身孕還不到兩月,外加冬季裏衣袍寬厚,她腹部還瞧不出什麼隆起。她正眯著眼倚在鋪有厚重皮草的椅子上曬太陽,頭仰出椅背邊緣,仿佛要享盡日光。花圃就裝點在她腳邊,料峭風裏,萬物俱寂的園圃中已經開出了一串串小花,金黃色,金曜的星子一般綴滿枝頭,把從身的那一處裝點的十分盎然。

迎春花,寒冬即逝,春意漸出。

仿佛是某種意旨,謝詡心頭一暖,眼底燃起笑。

有宮人見到他,想像太子通報一聲,被謝詡阻了下來,隻自己靜悄悄朝椅上人走去,行走無聲,然後停在了她椅後。

似乎感覺到陽光被什麼擋著了,玉佑樘睜開眼,見到了男人的高大身形和線條堅毅的下巴。

不出所料的驚喜。

玉佑樘並沒有換姿勢,隻抬起一邊手臂背過碰了碰謝詡的身體,確認是實實在在的人:“真好,不是夢。”

“夢裏也會有真實的感覺。”謝詡道。

玉佑樘閉起眼,垂手到嘴邊,掩了個哈欠:“那我還是繼續睡好了。”

謝詡失笑,將她腦袋托了回去:“這麼仰著頸子不累?”

“不累,”玉佑樘又執拗地仰成原來的姿態,再度睜開眼:“不這樣就瞧不見你。”

聞言,謝詡目光輕輕晃了晃,側眼瞧了瞧別處,確認無人注意這裏,飛快俯下身,蜻蜓點水一般,親了親少女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