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您那寬闊的帳門變窄，除非您那高高的門檻消失，滿都海願意嫁給幼主巴圖蒙克，終生守在他身邊，輔佐他完成統一蒙古草原的大業；如果滿都海遺棄幼主另嫁他人，就請天後孛兒帖用您那無處不在的神手，像持套馬杆一樣把滿都海擒住，將滿都海打入地獄……
剛才博羅克還是一臉笑容，聽母親這麼一說，她一下子站起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不，我不嫁！”
滿都海有些焦躁：“為什麼不嫁？”
博羅克公主反問：“為什麼讓我嫁？”
滿都海慢慢地站起身，雖然正顏厲色，但語調卻不高：“因為你是我的女兒，是滿都魯汗的女兒，是黃金家族的後裔！”
博羅克公主呆呆地看著母親：“亦布拉要娶的是你，為什麼把我扯進來？你嫁誰我不管，可為什麼強迫我嫁給亦布拉？”
一旁的薩黛勸道：“公主，徹辰哈屯這也是沒有辦法。”
博羅克大叫：“她是哈屯，她是監國哈屯，這麼大的蒙古帝國就她一個人說了算，她怎麼會沒有辦法？”
滿都海雙眉緊皺：“你問我為什麼強迫你，好，我告訴你，為了你死去的父汗，為了我們蒙古帝國，為了高貴的、永不熄滅的黃金家族聖火！”
博羅克呆呆地站著，淚水撲簌簌地流下來：“我不嫁給亦布拉就對不起父汗嗎？蒙古帝國就要滅亡嗎？高貴的黃金家族聖火就會熄滅嗎？”
滿都海口氣強硬：“是！”
博羅克公主淚流滿麵：“不對！你嫁烏納，讓我去嫁亦布拉，你想利用我去平衡你跟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
滿都海眼圈通紅，她痛苦地搖了搖頭：“孩子，額吉既不嫁烏納，也不嫁亦布拉，而是要嫁小主人巴圖蒙克！”
博羅克瞠目結舌：“什麼？你要嫁給一個七歲的孩子？”
滿都海的鼻翼抽動了兩下，她憂傷地說：“你才十四歲，額吉但有一點兒辦法，也不會把你嫁出去。其實，額吉也不想嫁給小主人，天下間有哪個女人願意嫁給一個七歲的孩子？可是，額吉嫁給烏納，亦布拉就會由愛生恨；嫁給亦布拉，又擔心烏納會離心離德。烏納的科爾沁四部是東部最強的部落，亦布拉的永謝布部更是舉足輕重。這些還不是額吉最擔心的，額吉最擔心的是亦布拉還有個逃到瓦剌的兄長伊斯滿，亦布拉和伊斯滿雖為弟兄，卻情如父子，萬一亦布拉與伊斯滿同流，那剛剛複興的蒙古帝國必將陷入無底的深淵。額吉實在不敢冒這麼大的風險。所以，額吉才求你……”
滿都海再也說不下去了，她哽咽起來。
薩黛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兩隻手緊緊地捂著嘴，旁邊侍立的阿姑淚水奪眶而出。
博羅克公主的心軟了，她抱著滿都海的一條胳膊，哭道：“額吉，我嫁給亦布拉，烏納怎麼辦？”
“烏納和我們同宗，而且他阿爸壽蘇特因誤殺我的叔叔歸林齊愧疚難當，他一心要為父贖罪，與亦布拉相比，我對他還多幾分信心。”
“可是，再鮮的奶也會發酸，再濃的情也會變淡。博羅克沒有額吉的智慧，時間久了，我能穩住亦布拉的心嗎？”
滿都海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有十年就夠了。”
“那十年之後呢？”
“十年之後小幼主成人，蒙古帝國強大，就算發生不測，也不會動搖國家的根基了。”
“額吉說的‘不測’是指亦布拉叛亂嗎？”
滿都海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博羅克睜大了眼睛，問：“叛亂是要被殺頭的，如果亦布拉真的被殺頭，那博羅克怎麼辦？”
一句話把滿都海問住了，滿都海的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下來：“誰讓你生在黃金家族，誰讓你是公主……”
滿都海把博羅克公主摟在懷裏，失聲痛哭。
一個怯薛軍走了進來：“徹辰哈屯，亦布拉太師來了。”
母女倆抬起頭，滿都海給博羅克公主擦幹淚水，她叫過阿姑：“去，扶公主打扮一下。”
阿姑盡可能不讓滿都海看見自己的眼淚，她低著頭應道：“是。”
阿姑攙著博羅克公主走向內帳，滿都海一陣眩暈，身子一晃，薩黛忙攙住她：“徹辰哈屯！”
滿都海輕聲說：“沒事。”
薩黛道：“徹辰哈屯，要不我去告訴亦布拉太師，叫他明天再來？”
滿都海坐在椅子上，她閉起眼睛：“不，我說過今天見他，請他進來吧。”
腳步聲由遠而近，滿都海沒有睜開眼睛，她問：“是亦布拉太師嗎？”
“正是亦布拉。徹辰哈屯，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