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掉眼淚忙阻止:“太後,您先別說話,保留力氣,待會兒陛下就會到了。”
太後笑笑說:“皇帝不會想見哀家的,因為哀家在兩日前,告訴皇帝自己生母是誰了。”她微怔,太後笑說,“是當年被哀家害死的梁小貴人,梁貴人兩姐妹都是哀家所害,包括整個梁家人。”
她聽後一怔,不信瞅著太後,先帝幾個比較得寵,且家世顯貴的貴人,就是竇家兩姐妹,宋家兩姐妹,梁家兩姐妹,六人最後隻剩下竇太後一人。梁家兩姐妹的父親侯梁竦禍罪被處死,事後兩位梁貴人也隨之憂憤而死,梁家人也被先帝發配到了邊緣草木不生之地。
劉慶告訴她那麼多宮中醜事,她深知宮裏不是人待的地,隻是她不曾想過劉肇是梁貴人的兒子,垂下眸沉聲問:“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告訴陛下,太後明明渴望陛下前來相看,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告訴陛下?”
太後失聲一笑,解釋道:“因為哀家知道他最想保住皇家臉麵,守住他父皇的宮闈醜事,以防有人逞機作亂,可是現在有人在背後想捅出這些事來,哀家必須要提醒他。”
她痛色閉眼,心有不忍。
太後失聲笑笑:“哀家一死,想必某些人定會借機亂事,哀家現在已經這樣了,已是死不足惜了,可是皇帝此前說得對,哀家的許多事動搖的是大漢江山,大漢江山一動搖天下不寧,那定是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
她無法言語,心間寒得厲害,可又覺得可悲得厲害,本該最後相見的機會,卻要因此而毀去死不冥目,怎麼會這樣?
太後瞅著她微微一笑,又說:“人總是會做錯事,哀家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事,為自己解釋再多也是辯解、借口,嗬嗬,值得欣慰的是哀家最後還有你在身邊陪著,要是人真有下輩子,你來做哀家的女兒好嗎?”
她聽後頓時心間失味,失聲喚:“太後——?”
太後愴然一笑,努力微笑說:“已經夠了,謝謝。”說完安詳閉了眼。
她微怔,瞅著太後那餘角的眼淚,那微微含笑的麵容,聽著周圍人的痛哭聲,她恍然不知,太後就此去了,可是劉肇依舊沒來,她將太後的手放下,心間百般愁悵。
幽幽歲月白人頭,繁花敗景幾人愁,紅塵歸去一萬裏,思子不見伴終遊。
空明氣朗下,獨自遠走他方,魂無歸去了無依,緣看一生怨氣怨落,終不過眼中之景,雲中之風。
當她獨自走出了永安宮,這時遠遠就見劉肇趕了過來,劉肇瞅著她的神情身子微有一僵,顯然心中已經有了然,她沉聲道:“陛下來晚了。”
她知道劉肇心底還是愛這個母親的,隻是這個母親卻亦是讓人又愛又恨,可劉肇又能理解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個母親自身的不易,就似她理解劉肇的處境,明知劉肇一再欺她,她依是放不開他一樣,或許太後說得沒有錯,人與人之間太奇妙,人總是在犯賤,總是剪不斷那矛盾的牽伴。
劉肇隻是瞅著她,仿佛不知是真是假,突然失聲嘲弄一笑,神情恍忽往一旁走去。那沉重的背景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鄭眾不放心想要跟上時,劉肇隱約有所查覺,隻伸出手無力擺了擺。
鄭眾不安瞅著她,她此時無心跟上劉肇,因為她知道劉肇需要冷靜。
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生母與養母,兄弟與皇位,家仇與國恨,愛情與江山,權利與財富,欲望與良知,永遠無休止的循環矛盾,循環排斥,卻又循環相吸,就似一個麵團,揉來揉去還是一團,分不開也離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