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也同樣處在無限的悲痛與自責之中。她是誌摩的知己,也是他情感史上終生的遺憾。她在《悼誌摩》中回憶了誌摩遇難前那張不祥的字條:“定明早六時飛行,此去存亡不卜……”

誌摩就這樣突然地闖出了人們的世界,沉入永遠的靜夜。

她想起初得消息的那個下午,許多人沉默相對、無聲拭淚。從此再無希望,無論他們做多少癡心的幻想,誌摩都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沒有音訊,永遠地不會回頭。

悲痛的眼淚濡濕了衣角,濡濕了哀傷的心。恍惚間,她憶起在英倫的歲月,至今已是整整10年。

天真的誌摩,就像未諳世事的孩子一般。他可以為了看雨後的虹,頂著滂沱大雨跑到橋上傻傻地等著,隻因為那完全詩意的信仰。

林徽因說,誌摩最動人的特點是他那不可信的純淨的天真,對他的理想的愚誠,對藝術欣賞的認真,體會情感的切實,全是難能可貴到極點。這一份執著,這一場詩意的人生,在曆史的軌跡裏綻放出純淨的光芒。

她記得誌摩的每一個愛好,記得他不僅僅對詩歌,更對繪畫、音樂、戲劇有著濃厚的興趣。她無法相信,這樣忠實於“生”的一個人,怎麼會這樣早地永遠地離去而另投一個世界,永遠地靜寂下去,不再透些許聲息!

徐誌摩的許多生前好友也都一一撰文,表達了沉痛的悼念。胡適在《追悼誌摩》中,以質樸感人的話語將對誌摩的深厚感情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的書桌上擺放著誌摩的九本新舊的書,有詩、文、小說、戲劇。那本嶄新的《猛虎集》是在參加完誌摩的追悼會後在景山書社買的。而今物在人亡,那種悲戚的感情可想而知。

他隻想到古人有“人琴俱亡”的話,別的卻不知該說什麼。誌摩走了,也帶走了他橫溢的才華,人間又少了一位詩壇才子。從此,再沒有人來續寫那精妙的詩句,空餘幾本墨香依舊的書籍。但他對文壇的貢獻會永世長存,在曆史的功德牆上刻下了永恒而絕美的一筆。

曾經與誌摩意見相左而文墨相譏的周作人也不無悲痛地說,中國新詩已有十五六年的曆史,可是大家都不大努力,更缺少鍥而不舍地繼續努力的人,在這中間誌摩要算是唯一的忠實同誌。

世界的混沌濃鬱黑暗,曾經讓誌摩傷透了心。詩人所特有的純淨的本質,是容不得任何汙濁的雜質的。沈從文說,紀念誌摩的唯一方法應當是擴大我們個人的人格,對世界多一分寬容、多一分愛。

在大家紛紛撰文悼念誌摩的時候,隻有聞一多遲遲沒有反應。他的學生臧克家忍不住問他,你是公認的徐誌摩的好朋友,為什麼沒有一點表示呢?聞一多回答說,誌摩一生全是浪漫的故事,這文章怎麼個做法呢?

無論多少深切的悼念,無論多少悲痛的情感,無論多少癡癡的幻想,都喚不回詩人飛去的靈魂。他就這樣輕輕地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放逐西天裏夢幻的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