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入京商號亂中取利 賈而好儒王熾敕封一品
雲南的一方山水,成就了王熾,而王熾也使雲南變得更加絢麗多姿。五十歲以後,王熾逐漸地把產業交給兩個兒子打理,他自己則更加熱衷於公益,興修水利、搭橋建路、捐建學府、資助醫療等,到處都有他的身影。他曾說過,要做陶朱公一樣的商人,斂財聚財,不為名利所累。而今他做到了,看到他所幫助的人露出微笑,看到貧困的學子們露出對未來的希冀,他覺得這一生圓滿了!
現在最讓王熾頭疼的便是法國人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劃滇越鐵路一事,方蘇雅這些天一直沒見蹤影,據他說路線基本上定了,如果這條鐵路最終真的掌握在了法國人手裏,雲南這裏大好的資源,以及尚未完全打開的市場,將如數落入洋人之手。他們的火車便會如同戰艦,堂而皇之地駛入,肆無忌憚地攫取,那會是一個怎樣令人痛心的場景?
路權相當於一個地方的經濟大權,是經濟的大動脈,一個國家的尊嚴,同時對生意人來說也是一條黃金輸送帶,王熾做夢都想將其奪過來。可是,鐵路並非鹽業和礦務,它的投入、對技術的要求更高、更嚴苛,你具備這些條件嗎?即便是都具備了,麵對洋人成立的鐵路合資公司,你區區一個商號是鬥不過的。
李曉茹端著杯茶走過來,放在王熾的麵前,朝著他笑了一笑:“生意做得越大,苦惱的事便越多,你願聽聽我的想法嗎?”
王熾起身,扶她坐下。這許多年來,李曉茹跟著他忙裏忙外,福沒享著,倒是受了不少的累,看上去要比同齡人老幾歲,一根根白發看上去刺眼得很。“你是我王四的賢內助,自然要聽你的想法。”
李曉茹嫣然一笑:“這個國家,越來越亂,進來的洋人也越來越多,那些當官的都管不過來,你一個生意人,又如何能理得清楚?沒錯,造鐵路是國事,也是生意,可這鐵路咱們一口吃不下,人才、技術、資金都不具備,在樣樣都不具備的情況下,你想要去搶,豈非癡心妄想嗎?”
“癡心妄想。”王熾苦笑一聲,“此話倒是說得準確!我去見見岑大人,看他如何說法。”
李曉茹起身道:“聽說岑大人身體抱恙,你就順便拎些東西去探望一下。”
王熾稱好,叫下人準備了幾樣禮品,便往總督府而去。到了那裏時,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勁兒,及至大堂內,見其子岑春煊愁眉苦臉地在那裏坐著,他長得很像岑毓英年輕時候,臉型圓圓的,略有些胖,目光轉動間,總覺得另有心計,不敢使人親近。每次見到他時,王熾便會想起初次見到岑毓英時的情形。不過此子的性子與其父大相徑庭,年少氣盛,頗有些紈絝子弟的作風,前些年在京城遊曆,常常打仗滋事,與瑞澄、勞子喬並稱“京城三惡”,影響惡劣。岑毓英見狀不妙,將其召回昆明,給他捐了個官,這才稍微安定了些。
見到王熾,岑春煊上來以晚輩之禮參見。王熾問道:“你父親呢?”
岑春煊歎道:“父親身體不好,怕是沒幾天了,這會兒正在裏麵與母親說話呢。”
王熾大吃一驚,此前他聽說岑毓英抱恙,也曾來看望過幾次,每次都笑著與他說,老來病纏身,哪個能逃得了,無妨。王熾自己也上了年紀,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也沒怎麼放心上,聽了岑春煊一說,有一瞬間王熾的心仿佛被抽空了。多年的老友,一起患難與共的兄弟,一個一個地先後謝世,岑大人也要走了嗎?
正自發呆,岑毓英的妻子走出來道:“王大掌櫃,顏卿[1]聽到你的聲音了,讓你進去說話。”轉眼間,又朝岑春煊道,“你也進去吧。”岑春煊應了一聲,跟在王熾背後入內。
岑毓英坐在床頭,帶著一絲笑意,隻是臉色不太好看,因此那一抹笑看上去十分的勉強。
“老兄弟……”岑毓英輕喚一聲,“不瞞你說,我快不行了,今日你即便不來,我也得差人去叫你過來。”
王熾走到床前坐下,道:“大人有何吩咐?”
岑毓英搖搖頭道:“還記得那一年杜文秀兵圍昆明,你我初次相見的情形嗎?那時我便與你說,我癡長你幾歲,就以兄長自居了。敢情你我並非一路人,你一直不曾改口,我也就不好說什麼,如今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你還不肯改口嗎?”
王熾心裏一酸:“岑兄……”
岑毓英由衷地露出一絲微笑:“我知道你在憂心什麼,為兄勸你一句,建鐵路咱們拚不過洋人,法國在印度支那聯邦[2]成立了滇越鐵路公司,承包商包括意大利、希臘、比利時、德意誌等十餘個國家。朝廷對此也是有心無力,隻得聽之任之,那麼以你之能力,又如何能鬥得過那麼多國家呢?”
王熾點了點頭,心頭隱隱作痛,方蘇雅曾與他說過,這一戰他毫無勝算,看來果然不虛!
“盡人事聽天命吧!”岑毓英伸出手拍了拍王熾的手背,“我還有一事相托,望兄弟成全。”
王熾道:“岑兄隻管說。”
岑毓英瞟了眼站在一旁的岑春煊,眉頭一動,道:“我這逆子,頗是不讓人省心。我走之後,望你代為管教,我也不求他能成大器,隻要不惹事,安安分分的便心滿意足了。”
王熾聽這話,頗有些交代後事的意味,想安慰他幾句,叫他莫要多想,但再看看其臉色,明顯已是病入膏肓之狀,便點頭答應下來。
“過來,跪下!”岑毓英低聲嗬斥一聲,叫岑春煊在王熾麵前落跪,“從今往後,你務必聽王叔叔之言,好生做人。”
岑春煊當然知道父親是在交代後事,一時悲中從來,含淚道:“孩兒記下了!”
王熾見岑春煊雖頑劣了些,稟性卻是不壞,因此叫岑毓英隻管放心,他一定會盡心盡力,不使他走入歧途。
從總督府出來後,王熾徹底絕望了,看來滇越鐵路的路權注定了要落在洋人之手。
七日之後,岑毓英去世,王熾盡管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聽到此消息時,依然不免老淚縱橫,傷心不已。一同打拚過來的老兄弟們一個個走了,他也年邁了,屬於他們的時代即將過去,那麼下一個時代會是怎樣的,他的兒侄一輩,能撐得起這個飄零的亂世嗎?
響亮的鞭炮和銅鑼聲響徹昆明城,岑毓英的棺木出了城,一直往西南而去,遵照他生前遺囑,運往廣西桂林府,歸葬故裏。昆明城的百姓自發地前來相送,與這位一心為民、氣節如虹的父母官道別,因他的存在,雲南百姓在洋人麵前能抬得起頭來,尋回了尊嚴,那麼就讓他有尊嚴地離開吧!及至出了城門,行至橋邊時,百姓在石橋的兩頭跪了一地,以子侄之禮,為其送行!
看到這一幕,王熾仰首發出一聲深沉的歎息,岑兄,你沒白來人間走一遭,百姓記住了你,曆史記住了你,你所有經曆的苦難,付出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抵達桂林府後,朝廷的聖旨也到了,追贈岑毓英為太子太傅,賜諡號“襄勤”,其子岑春煊以五品京堂候補。
岑毓英故去後,王熾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常常覺得淒涼空虛,沒個可以說知心話、商議局勢之人,因此經常去找唐炯說話,生怕他們之間也沒多少機會可以敘話了一般。
這一日,王熾正在院子裏曬著太陽,突見得二子王堯圖進來道:“父親,個舊礦區出事了。”
王熾聞言,心頭微微一震,坐直了身子。王堯圖道:“方蘇雅從外地勘察線路回昆明時,路上遭遇伏擊,據說參與伏擊的大部分是個舊的礦工。”
“哼!”王熾從鼻孔裏哼的一聲,“百姓對此事不滿,我早有耳聞,是該給他些顏色看看了。”
王堯圖此時業已成年,雖沒有其兄長王宏圖穩重,但經過這幾年的曆練,也成熟了許多,劍眉一揚,道:“父親的意思是聽之任之,由著礦工鬧去嗎?”
王熾抬起頭,嚴肅地道:“何以叫鬧?這是百姓的訴求無法滿足,利益遭遇威脅時做出的正當的反抗。我們不能明幫,也要暗助他們,你吩咐硐主,起義礦工的工錢照發,不得克扣。”
王堯圖應好:“孩兒這就去辦。”
王熾的這一行為,大大刺激了礦工反抗洋人的信心和激情,在方蘇雅派人去礦區抓捕伏擊之人時,礦工們再次聯合起來,用簡陋的工具,生生把洋槍隊逼了回去,一鼓作氣,燒了法國的關稅司。當日,個舊官府被迫出兵製止,卻不想照樣遭遇了伏擊,死傷十餘人。
王熾聽到此消息後,這才感到事情並非他想得那麼簡單,這幫人在打擊洋人的同時,把出麵去製止的官兵也當作了敵人,這是要造反啊!
“領頭的是哪個?”
王堯圖答道:“叫周雲祥,本省建水人,此前就曾得罪過官府,這才逃至礦區。平時為人比較仗義,頗有些豪俠之風,振臂一呼,大夥兒都聽他的,竟是嘯聚了兩千餘人。”
“好家夥!”王熾臉色微微一沉,問道,“礦務局有何反應?”
“沈屈已經趕過去了,臨行時通知了礦務公司,大哥怕出事,也一道去了。”王堯圖道,“大哥讓我來通知父親一聲。”
王熾點頭道:“宏圖行事越發的穩當了。”
父子倆正說話間,下人來報說方蘇雅來訪。王熾微微一笑,道:“領他進來吧。”
王堯圖吃驚地道:“他會不會向我們發難?”
“發難是必然的。”王熾的臉上端著笑,似乎一點也不擔心,“不過方蘇雅與其他的洋人不一樣,即便是發難也是坦然透明的。”
說話間,方蘇雅走了進來,看了眼王堯圖,笑道:“這位是公子嗎?氣宇軒昂,一臉的正氣,恭喜王大掌櫃後繼有人啊!”
王熾帶著王堯圖迎將上去,相互見了禮,落座後奉上茶水,這才說道:“領事大人今日來見我,隻怕是為礦區的事吧?”
方蘇雅摸了摸嘴上自認為十分漂亮的八字須,苦笑道:“此事王大掌櫃在暗中支持了吧?”
王熾毫不猶豫地點頭道:“是的。”
方蘇雅皺了皺眉,道:“你覺得如此做能否阻止法國修建鐵路?”
“不能,咱們之間的這場較量,領事大人贏定了。”王熾坦然道,“但是當老百姓的訴求不能滿足時,總需要找一個宣泄的出口,他們鬧這一場其實是正常的,不鬧才不可理解。”
方蘇雅哈哈一笑:“這一次您可能料錯了形勢。”
王熾訝然道:“請領事大人指教。”
方蘇雅端起茶,笑吟吟地道:“王大掌櫃可聽說過義和拳、大刀會嗎?”
王熾愣了一下,“略有耳聞,乃是近些年才發展起來的起義軍。”
“那可不是普通的起義軍。”方蘇雅摸著胡子道,“他們大喊扶清滅洋,口呼刀槍不入,我很尊重中國神秘的功夫,但是再厲害的功夫,也敵不過槍炮。可惜的是朝廷對這些起義者聽之任之,由其發展,這無疑是官方默許了殺洋滅洋行為。礦區的周雲祥敢鬧事,且鬧得如此之大,其膽氣便是來自朝廷對起義的默許。可您想過嗎,這是在玩火。”
王熾沉默了,從眼下的局麵來看,他同情朝廷,感佩那些起義的熱血誌士,國家無力與洋人抗衡,百姓自發組織滅洋,莫非有錯嗎,還要去鎮壓他們的義舉嗎?可是從國際形勢來看,誠如方蘇雅所說,這是在玩火,西方列強一直虎視眈眈,如果他們在中國的利益受到了損害,會否惱羞成怒,聯合起來把矛頭指向中國?
“感謝領事大人的警告,王熾如雷貫耳。”王熾抬起頭,真誠地道,“然而,國內國際形勢,風起雲湧,瞬息萬變,王熾一介商人,如之奈何?”
說話間,同慶豐昆明掌櫃俞獻廷走進來,遞了張紙給王熾。王熾定睛一看,臉色頓時就變了。
這是一份從重慶發來的電報,上書:英、法、美、俄將於天津海域聯合軍演,京城危矣,我先上京,聽候指示。落款是李耀庭。
“怎麼了?”方蘇雅看著王熾問。王熾把電報遞了過去,方蘇雅拿過來,看了一眼,“看來是義和拳已然鬧到京津一帶,列國示威,是要朝廷鎮壓他們,保障列國在中國的利益。我都還沒得到消息,你卻先收到了,效率之快,令我驚訝。”
王熾歎了口氣,心中百味雜陳:“領事大人,今日怕是不能招待你喝酒了,咱們改日再約。”
方蘇雅心領神會地笑了笑,起身告辭。待方蘇雅走後,王熾的臉色一沉,“馬上給你李伯伯發電報,若京城有變,天順祥要保障出城逃難的百姓。”
王堯圖吃了一驚:“父親……”他本是想說,我們是生意人,如何保障京城那麼多的百姓?全城那麼多人,如何滿足他們的需求?
“我們的國家又要大亂了。國難當頭,盡己之力,聽天之命吧。”王熾道,“在洋人麵前,國內同胞,一脈相承,都是兄弟姐妹,怎能見死不救?”
“孩兒明白了。”王堯圖道,“我這就去給李伯伯發電報。”
走到門口時,恰好撞見於懷清走進來,王堯圖行了一個禮,又急著往外走。於懷清看了眼他的背影,心道:“這二小子著急忙慌地做什麼?”
於懷清已是六十出頭,一頭的蒼發,他年輕時本就好酒,上了年紀後越發厲害,一天三頓,餐餐不落,因此生活穩定了後,非但未見他發福,反而更加消瘦了,走稍遠的地方便需要借助拐杖。
王熾見他拄著根拐杖一搖一晃地進來,忙出去扶他,於懷清卻道:“你年紀也不小了,自個兒小心些就是了。”肩頭一晃,掙脫王熾的手。
王熾笑了聲,沒再堅持,入了座,於懷清開口便問道:“礦區出了事,你做何處置?”
“沈屈和宏圖已經趕過去了,不必擔心。我是在想這個事。”王熾從桌上拿過那份電報,遞給於懷清。
於懷清眯著眼看了會兒,眼睛一亮:“這是筆大生意啊!”
王熾瞟了他一眼,把如何讓王堯圖發電報的事說了。於懷清“唔”的一聲,“家國飄零,兄弟不忘報恩,實屬難得,但這筆生意咱們也不可不做。”
“先生有何想法?”
“京城富人多,一旦生亂,他們必定是要轉移財產,有些貴重的大件物品,不便搬動,隻好變賣,如果我們能把他們搬不走的收購了,也是為百姓行方便。”於懷清興奮地道,“依不才之見,單是讓李兄弟去京城,人手不夠,還得派些人過去。你我已不比當年,走不動了,不妨讓小輩去曆練一下,見見世麵。”
王熾沉吟片晌,道:“先生說的是,待礦區的事一了,就讓他們赴京罷了。”
是日中午,於懷清留在王府吃飯,李曉茹取笑他道:“在家裏沒得好飯吃,今日這餐須好生吃飽一些了。”
於懷清失笑道:“李大小姐還是這副脾性,喜歡捉弄人。不過可能要讓李大小姐失望了,自打上了年紀後,她打不動了,我也跑不動了,鬧了半輩子,如今倒是安生了。”
經於懷清如此一說,李曉茹也不由得看了眼王熾,心想我們又何嚐不是如此呢,以前相互頂嘴吵架,現在家裏靜得很,反倒是缺了些什麼一般。
正自吃飯間,王宏圖突然趕了進來,王熾一看他的臉色,放下筷子,沉聲問道:“出了什麼事?”
王宏圖濃眉一蹙,道:“周雲祥率眾攻破了個舊城。”
“混賬東西!”王熾勃然大怒,順手將碗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一騎快馬往北而去,盡管寒風刮在臉上,疼得厲害,但他依然咬緊了牙關,微低著頭,催馬前往。
父親亡故後,岑春煊想明白了,這個家的頂梁柱走了,那麼他便是全家的希望和依靠,既然托父親餘蔭,那麼就得秉承父親之誌,去完成他未來得及做的事情。家國不幸,列強示威,這天下便該是他們年輕人去打了。
在走之前,他給王熾去了封書信,大意是蒙父之蔭,承父之誌,入京勤王,義不容辭,叔父莫念。王熾收到這封書信時,京城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由讚歎道:“好小子,果然是將門無犬子!”
周雲祥攻占個舊城後,唐炯派兵圍剿,法國方麵也從越南調兵增援,兩方攻擊下,周雲祥戰敗身亡,本是在列強環伺下起義,令人敬佩,隻可惜後來變了質,趁亂占城為王,落得個身首異處。
了結了礦區事務後,王熾指派王宏圖、王堯圖兄弟倆赴京,全力協助李耀庭。兩人均已成年,正想著要像父輩當年一般,去外麵闖蕩一番,欣然答應,當日便收拾了行李,前往京城。
臨行之時,李曉茹不免殷殷叮囑,說洋人凶狠,凡事須小心。王熾卻道:“當年你的膽子可比我大得多了,緣何兒子出去了,卻這般不放心?”
李曉茹瞪了他一眼,“那還不是跟著你亂闖的?”
兄弟倆哈哈大笑,說道:“孩兒已長大成人,萬望父親母親安心便是。”
卻說李耀庭一家三口沿重慶而上,順道去了趟那拉青桐的天津老家,李耀庭發跡後,此處就給了天順祥天津分號的人暫時住著,有人住著,屋子有了人氣,就不會敗落。那拉青桐進去的時候,見果然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甚是欣慰,回頭朝丈夫笑了一笑。
李耀庭明白她的意思,亦報以一笑,歲月如梭,當年發生的事已隨塵煙而去,然當年的景物依舊,心中便有了依托。
“外公家真大!”李湛陽在院裏走了一圈回來後道,“當年爹娘就是在這裏相識的嗎?”
李耀庭點了點頭道:“當年英國入侵,從大沽口長驅直入,許多百姓都遭了難,幾十年過去了,我們的國家依舊沒有改變,在天津海域示威的還是英國人!”
那拉青桐看了眼丈夫,戰戰兢兢地道:“這一次天津城還會再遭劫難嗎?”
李耀庭秀眉一揚,抬起手扶了扶所戴的圓形眼鏡,眼裏透著抹憂鬱之色,“不好說,要看局勢如何發展。”
是年年底,李耀庭在天津簡單過了個年。1900年的年初,義和拳已改名叫義和團,教團發展迅速,幾乎隨處可見他們在街上練拳的情景。這些人是否能抵抗列強的入侵,老百姓不得而知,事實上朝廷心中也沒底,因此一直采取模棱兩可的態度。如此一來,徹底把洋人惹怒了,剛過完年,一聲炮響,打破了僵局,驅散了過年的氣氛。英、法、美、俄四國在天津海域開始了軍事演習,目的很明確,如若再不鎮壓義和團,他們將代為剿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