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羌尤要給我起的名字是什麼？我一點也不在乎。
羌尤笑笑，隨我去了。
3
山林待久了有些膩，我慫恿羌尤陪我出去玩。
羌尤總是拒絕我。
我便自個兒溜了，我混到附近人類的村莊，顯出妖身，要參加他們的篝火晚會，他們卻嚇壞了，尖叫著“吃人的妖怪”，四散逃亡。我一個個追著和他們解釋：“貓吃魚，不吃人，我還會給你們抓老鼠。”
我怎麼解釋都沒用，嚇得兩個男人跳崖摔折了腿，四五個女孩昏迷不醒，有個白胡子老頭好像嚇得快沒呼吸了，還有一大群孩子對著我嗷嗷大哭，我見勢不妙，灰溜溜地回了羌尤身邊。
我委屈壞了：“以前，人類都很喜歡我，還給我魚……”
羌尤道：“妖和貓，是不一樣的。”
我不解：“我還是我，沒有區別。”
羌尤輕輕捧起我的手，摸了摸鋒利的爪子：“他們害怕，你會傷害他們，就像你當年害怕傷害你的惡狗一般。”
我抽回爪子，怒：“我才不怕惡狗，我和它們打架，可凶了。”
羌尤：“嗯，小黑天不怕地不怕。”
我有些懂了。
我問：“你呢？你在這無名山裏不出去，是不是因為他們怕你？”
羌尤愣了一下，表情落寞。
我偎依在羌尤肩上，蹭了蹭，安慰：“我不怕你。”
羌尤猶豫片刻，緊緊將我抱入懷裏：“但願你永遠不怕我。”
4
羌尤給無名山起了名字，叫黑山。
我好高興，問他是不是把山送我了？
羌尤說是。
夜裏，我拖著他再次巡視自己的領地，我帶著他爬上了山頂最高的樹，一起等著看日出。
羌尤忽然道：“我喜歡你。”
我回他一個最燦爛的笑：“我也喜歡你。”
羌尤笑：“你不懂。”
我得意：“我當然懂，我現在會的詞彙可多了！我喜歡你，還喜歡雀妖可兒，喜歡烏龜羋三，喜歡魚，喜歡曬太陽，喜歡睡覺，喜歡打滾，喜歡黑山。”
羌尤：“是，我們小黑最聰明了。”
我謙虛：“都是小白教得好。”
東君駕著馬車來了，太陽的光輝照耀山頭，天地仿佛揭開了帷幕，鳥啼蟬鳴，草露花嬌……黑山的清晨明明和其他山林沒什麼兩樣，可是，我卻覺得這是最美的山。羌尤折下一朵半開的花，帶著露水，吹去花粉，輕輕插在我鬢邊。
羌尤說：“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你替我守著這座山，可好？”
我問：“你要去玩嗎？我也要去！”
羌尤揉亂了我的發，不作答。
5
風中的鳥兒帶來了遠處的信息。
黃帝和蚩尤在逐鹿打得很凶殘，蚩尤是兵主，英勇善戰，黃帝兵力不足，對地形也不夠熟悉，因此蚩尤九戰九勝，占盡上風。後來，黃帝的軍師發明了司南，誰也不明白那個鐵勺子為何總指向南方，黃帝趁此增加了軍力，把蚩尤打得亂了陣腳。
我把這些事情當作笑話說，羌尤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他總是在夜裏，一個人靜靜坐在黑暗的山洞裏彈著琴，琴聲紛亂，帶著說不出的哀傷，我很不喜歡。
可兒說：“蚩尤是羌尤的父親，聽見父親戰敗，他自然傷心。”
天地萬物，親情是最難割舍的。
烏鴉反哺，羊羔跪乳，黃牛舐犢……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裏，可是模糊的記憶裏依舊有母親溫柔舔毛的影子。
於是，我去舔了舔羌尤的臉。
羌尤看著我的目光，滿是哀傷，他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羌尤說：“你離開黑山吧。”
我茫然。
羌尤說：“蚩尤快找到我了，所以，你必須離開我……”
我笑：“不，我喜歡羌尤，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羌尤：“我會為你帶來不幸。”
我問：“好吃嗎？”
羌尤哭笑不得。
6
羌尤決定丟了我。
他把我丟出黑山，我很快跑了回來。
他把我丟去西穀，我很快跑了回來。
他把我丟去南林，我很快跑了回來。
他把我丟去北海荒島，我利用海龜遊了回來。
我真的生氣了……
我摔了他心愛的琴，然後躲去山林裏。
我希望羌尤生氣來找我……
我等了很久很久，他都沒有來。
7
海岸處，有雷鳴的聲音，天空卻沒有下雨。
我肚子餓得難受，爬出去找吃的，卻看見幾條凶神惡煞的火龍拉著戰車，戰車上站著一個黝黑高大的男人。這個男人的輪廓看起來和羌尤有一點點相似，可是好凶，他腰間掛著骷髏做的腰帶，斧頭上有斑斑血跡，空氣中彌漫著散不去的腥味。
羌尤跪在他的麵前，白色的袍子上有斑斑血跡，他說：“父親……”
我明白了這個男人的身份——兵主蚩尤。
蚩尤對羌尤說：“把你偷走的東西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