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小黑……”
“喵嗚!”
你是誰?為何萬年漫長的時光,抹不去心裏的聲聲溫柔?
“小黑,小黑,我們約好了……”
“喵嗚!”
誰要和你做約定?傻瓜?
1
很多很多年前,盤古開天,伏羲創世,女媧造人。
人類隻知其母不知其父,但已有了文明的痕跡。
天道魔道人道陷入混亂,眾神參戰,美麗的畢方鳥拖著長長的火焰飛過天空,無數的蛟龍在海中掀起驚濤駭浪,風中偶爾傳來消息,今天是什麼帝和什麼帝打得天昏地暗,明天是什麼帝和什麼帝打出了狗腦子。
這些都和我沒關係。
我是一隻普通的黑貓,不知父母,沒有名字,混混沌沌地生活在山林間,每天最重要的事情是吃什麼,怎麼在欺負我的惡狗嘴下逃生,再狠狠地報複回去。如果沒有意外,我大概能活上兩三年,然後死去。
可是,意外發生了。
顓頊和共工之戰,共工撞倒了不周山,結果天向西北傾斜,日月星辰都向西北方移動;而地麵則向東南方沉去,水和泥沙都流向東南,淹沒了大片土地。
我居住的山林很倒黴的在東南,洪水襲來,我和森林裏的動物們一起拚命逃跑,卻徒勞無功地被巨浪卷走。水嗆入鼻子,痛苦難受,我意識到自己快死了,便用盡全部力量,抱住了一根浮木,隨著風浪翻滾,後麵的事情,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是我平凡貓生中的轉折點。
我醒來的時候,被放置在一個柔軟草葉堆成的窩裏,旁邊是一棵高大的樹,粗壯的枝椏直入雲天,有動人韻律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後來我知道這叫琴音。
我吃力地爬起來,順著好聽的聲音走去。
有個長發的男子,穿著白色的袍子,盤坐在地,抱著七根線的長木頭撥弄,動人的聲音就是從木頭裏傳出來的,他的身邊,坐立著無數飛禽異獸,供著多種鮮花香果。我側耳聽了許久,非常感動,然後偷偷地走過去,一口叼走了他的香果……
男子的樂音停了,愣愣地看著我。
我的肚子真的很餓,香果很好吃,比魚還好吃。
男子看我都看呆了,伸出手,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把果子搶回來。
我垂下尾巴,喉嚨裏發出威脅的嗚鳴聲,死也不還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香果吞下去。沒想到香果在腹中灼燒起來,渾身好像被雷電烤了一樣,難受極了。
怪不得那些野獸不偷吃,原來是毒果啊。
這是我再次陷入昏迷時的唯一念頭……
2
香果不是毒果,是三千年一熟的蟠桃,能讓人成仙得道,被貓偷吃,還算是開天辟地頭一遭。蟠桃的主人是那名男子,他叫羌尤,是兵主蚩尤的幼子。
羌尤喜歡音樂,善良溫和,討厭殺戮,因此被父親不喜,遠遠放逐荒山。
他也沒想到,蟠桃被貓吃了,貓竟得道,成了貓妖。
“喵嗚!喵嗚!喵嗚——”
我抗議,我哭訴,我身為十裏八荒第一的美貓,不要變成人類的模樣,光禿禿可醜了,以後帥貓都看不上我了,我讓他負責。羌尤被我淒厲的控訴聲打敗,隻好被迫負起責任來了,他告訴了我很多關於做人和做妖怪的道理。
我的靈智已開,竟漸漸聽得懂人類的話語了。
我坐在羌尤麵前玩尾巴,羌尤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的琴,緩緩對我說教。
羌尤:“你偷吃了蟠桃,化身成妖,也算有緣。”
我不懂。
羌尤:“既然成妖,就要努力修行,爭取早登天。”
我不懂。
羌尤:“修了妖,你就可以自在逍遙,不被惡狗欺負。”
我懂了,我修。
羌尤:“修之前,有事我必須叮囑你,變成妖身的時候,記得把衣服穿上……”
我:“喵嗚?”
神仙和人類都很麻煩,他們一定要穿衣服,說這叫作羞恥心。我不太明白羞恥心是什麼,但是衣服貼在身上很不舒服,我不喜歡,但我知道羌尤是我的救命恩人,明明被我偷吃了東西,他一點兒也不生氣,還給我飯吃,教我各種本事,用木頭做的梳子給我順毛,替我挑魚裏的刺,收集清晨的露水給我喝,還給我講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
為什麼羌尤對我那麼好呢?為什麼羌尤對我百依百順呢?
我想來又想去,最後得出了結論——我是他命中注定的主人。
我開心地把這個結論告訴羌尤,羌尤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溫柔地摸摸我的頭,沒有否認。羌尤的手指很白很長,沒有粗糙的繭子,一點兒都不像戰士,我聽林裏的飛鳥在偷偷議論,說他不像蚩尤的兒子,倒像是祝融的私生子。
兒子,私生子,兩個詞的意思挺像,應該差不多。
我喜歡羌尤的手,每次他緩緩滑過我背上的皮毛,我都忍不住要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羌尤:“貓,你可有名字?”
我搖耳朵:“沒有。”
羌尤:“我給你起個名字可好?”
我還不明白名字的重要性,一口拒絕:“不要,我想叫小黑!”
羌尤被噎住了:“為什麼?”
我告訴羌尤:“因為你是小白,所以我要叫小黑。”
羌尤比貓還笨,他想了很久才明白,他總是穿著白色袍子,袍子是人類的皮毛,所以他是小白,我是黑貓,皮毛是黑色的,所以是小黑。白色和黑色,就像白天和夜晚,最是登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