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尤說:“父親,您不能把魔道封印解開,您心裏有仇恨,無法駕馭它的力量,因為它是毀滅,會吞噬天地間的一切生靈。”
蚩尤笑了:“你可以?”
羌尤:“我不能,我能做的隻有守封印。”
蚩尤看著他,緩緩抽出了腰間的戰斧:“當年得到魔道之力時,有人告訴我,隻有心中無恨之人,方不受魔道之力侵蝕,所以我將魔道封印在你身上,也算你這沒出息的兒子為父親做的唯一貢獻。可是,我沒想到你這廢物竟帶著魔道之力逃跑,隱居在這鬼地方……”
羌尤沉默。
蚩尤將戰斧放在羌尤頸邊:“隻要你心中有恨,封印會自破。告訴我,怎樣讓你恨我?千刀萬剮?剝皮抽筋?”
羌尤:“我的生命來自父親,體內流著您的血脈,您願收回,兒臣自當奉上。”
蚩尤笑道:“我討厭你彈琴,總讓我想起祝融家那沒出息的長琴。”
斧光劃過,血淋淋的四根手指落地。
羌尤抱著右手,神色痛苦。
蚩尤:“不準再彈琴。”
我看著羌尤的手指,腦子變得空白,當有意識的時候,已發出淒厲的尖叫,伸出爪子,衝向蚩尤,哪怕是死,我也不準他傷害我最重要的人。
可是,戰鬥並不是有勇氣就能獲勝的……
成妖沒多久的小貓,怎是兵主的對手?
我第一次敗得那麼快,那麼慘……
羌尤:“我明明已把你送到北海,不讓你看見這一切……”
我問:“我看不見,你就不會被切掉手指了嗎?我看不見,就可以假裝你好好的嗎?”
羌尤沉默不語。
蚩尤拎著我的脖子,提了起來,露出一個猙獰的微笑:“這是你的貓,不,這是你的女人。我若淩遲了她,你可有恨?”
我弱弱地問:“淩遲是什麼?”
蚩尤很“好心”地解釋:“就是把你活切成一塊塊貓肉片。”
我想了想:“我被切成貓肉片,你就不切小白的手指嗎?”
蚩尤用哄小孩的口氣道:“是。”
我顫抖道:“你切吧。”
蚩尤略驚訝:“你不怕?”
我想了想:“怕,可是,我喜歡小白,我要保護他。”
我和羌尤做過那麼多約定,羌尤都會乖乖遵循,我天真地相信人類是遵守信諾的動物。
可是,羌尤驚慌的聲音傳來:“別,別相信他!”
羌尤狠狠地撲向了蚩尤,可是來不及了,我的身體已被戰斧砍下。
蚩尤說:“蠢貓,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的弱點。”
血從身體裏洶湧流出,疼痛過了很久才傳來,生命的氣息在消失,呼吸有窒息的感覺。
羌尤抱著我,眼裏流下了很多透明的液體。
我舔了舔,鹹鹹的。
我開心地笑:“你以後,繼續彈琴,不準養別的貓……”
羌尤的淚依然止不住。
我忽然想起一事:“你當年想給我起的名字,是什麼?”
羌尤道:“夜瞳,你的眼睛,是我在黑暗中看見的最美麗的景色。”
我忍著胸口的悶痛,笑:“好,我不叫小黑,叫夜瞳。”
蚩尤笑道:“貓的眼睛確實迷人,你死後,我便將這雙眼睛,挖出來泡酒。”
羌尤抬頭,看著父親,緩緩站起,他身上冒出無數的黑暗鎖鏈,交織穿梭,然後破碎。
蚩尤大喜:“對,這就是恨,好兒子,快將魔道之力交出,讓我打敗黃帝那混賬。”
黑色的鎖鏈,斬斷了戰斧,絞斷了蚩尤的手臂,如熔岩般腐蝕,侵襲。
蚩尤吃痛,往後退了兩步。
羌尤的雙眼變成火焰般的顏色,他向前走去,身邊所有的生靈,草木岩石,甚至空氣都在粉碎:“我說了,魔道不是你可以駕馭的力量,它不會為你所用,助你獲勝,而是將整個世界吞噬……”
在這股恐怖的力量麵前,從不畏懼的兵主,後退了。
海水開始沸騰,變成漆黑……
火龍發出悲鳴,卻被粉碎……
羌尤踏著火龍的骨骸向前:“來不及了……”
蚩尤:“我是你的父親。”
羌尤:“我卻不是你的兒子。”
…………
有什麼可以停止毀滅?
我漸漸失去了意識,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我似乎聽見羌尤在說。
“夜瞳,我會回來。”
8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的傷好了,胃卻有些惡心的感覺。
黑山到處都是血,蚩尤不見了,羌尤也不見了。
於是,我留在黑山等他……
我相信他是我的恩人,親人,朋友,還有一些說不出道不明的感情,我想找他問個清楚。
可是,他沒有回來……
不知從何時起,我不再相信任何人的話,也不肯再向任何人吐露內心……
不知從何時起,我不再是天真幼稚的小貓,而是讓妖怪聞風喪膽的黑山之主……
我等了一萬年,等到黑山被人類占領,成為城市,花草樹木變成高樓大廈。
可是,他還是沒有回來……
我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