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待牧羊人向來很客氣。我與大多數牧牛人不一樣,大多數牧牛人見到牧羊人就動氣。一次,一個牧羊人坐在馬背上裝模作樣地讀著拉丁文,我沒有碰他一下,而是走開了!牧羊人一般穿著小尺碼的鞋子,當他們來到桌上吃飯的時候,還會給你說笑,所以不能跟他們發野動粗,更不能整得他們破相。一般情況下,我隻是抬抬手,讓他們離開,好比放兔子一樣輕鬆。有時給他們寒暄兩句客套話,但不會同他們喝酒。我的觀點就是,不值得去為難一個牧羊人。正是我的寬容,才會有了今天的結果。一個牧羊人竟然敢同維萊拉·利賴特小姐一起騎馬!
“太陽落山前一小時,他們騎著馬回來了。在艾穆裏斯大叔家門口,牧羊人把維萊拉·利賴特小姐扶下馬,然後兩人興致勃勃地在那裏談笑了一會兒。接著,這個帶羽毛的牧羊人傑克遜騎上馬,抖落了一下他那小黑鍋似的帽子,快馬向自己的羊肉牧場奔去。我立即倒盡靴子裏的沙子,拔掉霸王樹紮在我身上的刺,騎馬追他去了。我是在離比綿塔半英裏的地方追上他的。
“我之前隻知道牧羊人的眼睛是粉紅色的,沒想到傑克遜的眼睛卻是灰色的,隻不過他的眼睫毛微微泛點紅,而他的頭發又是沙黃色,讓人非常吃驚。那個牧羊人——應該說是一個牧羊羔之人,他身材非常瘦小,一條黃綢巾隨便地圍著脖子上,他把自己的鞋帶打成整齊的蝴蝶結形式。
“我拉住他說:‘抱歉,打攪了。我是聞名遐邇的“百發百中”之神賈德森。我每次開槍之前總是要給陌生人進行一下自我介紹,因為同死鬼握手太沒意思。’
“他說:‘哦,能認識你,非常高興,賈德森先生。我是陷騾牧場的傑克遜·伯德。’傑克遜說。
“我朝兩邊掃了兩眼,看見一隻山雞叼著一隻毒蜘蛛從山上往下跳,不遠處一隻獵鷹正在榆樹的枯枝上休息。我拔出四五口徑的手槍,隻聽見砰砰兩聲,它們先後墜落,顯然我是在給傑克遜·伯德下馬威。
我接著補充說:“不管走到哪裏,隻要鳥兒撞到我的眼前,肯定會倒黴。三次必有兩次中槍。’
“牧羊人不動聲色地說:‘槍法不錯嗎!但是,如果你發第三槍,會不會有失手的時候呢?上星期的那場雨水太及時了,新草受益匪淺,對嗎,賈德森先生?’
“我向他的小馬身旁靠了靠,說:‘維裏,也許你的父母非常寵愛你,他們親切地叫你傑克遜,但是現在你已經換了羽毛了,變成了一隻嘰嘰喳喳叫喚的菜鳥。雨水和氣候現在對我們來說,不是談論的時候,還是不要總是鸚鵡學舌了。你約比綿塔的年輕姑娘一起騎馬,這可不是一個好習慣。我知道有些小鳥兒,如果產生了這樣的念頭,肯定還沒有得手,就被烤來吃了。維萊拉小姐已經有歸屬了,你這個鳥族的傑克遜不要讓山雀用羊毛為她築窩了。現在,給你兩條路,是就此放手呢,還是讓我這個百發百中的神槍手,來給你操辦喪事呢?’
“傑克遜·伯德臉開始泛起紅暈了,過了一會兒,他又笑了起來。
“他說:‘賈德森先生,我想你是誤會我了。我確實約過幾次利賴特小姐,但不是為了追求她,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胃口。’
“聽他這麼說,我開始伸手去摸手槍,‘還沒有哪個渾蛋膽敢無恥到——’
“伯德說:‘且慢,你聽我說完。即使我娶了她,又能怎樣呢?你隻要到我的牧場去看看,就會徹底明白的!我是自產自銷,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餓了,自己做飯,衣服破了,自己補。我之所以要牧羊,就是為了吃的好點兒。賈德森先生,利賴特小姐很會做薄餅,你嚐過嗎?’
“‘是嗎?我沒有吃過。我還不知道她是這方麵的高手。’
“‘那些薄餅非常漂亮,有金黃色陽光的光澤,味道非常美。她好像是用伊壁鳩魯那裏的神火烤出來的,金黃色的、甜蜜無比的好東西。如果我能獲得薄餅的配方,即使讓我減少兩年的陽壽,我也願意。我到利賴特小姐那裏去,就是為了這個薄餅秘方。’
“傑克遜·伯德繼續說:‘可是,直到現在,我還是兩手空空。據說這個秘方是她家的傳家之寶,已經傳了七十五年。他們從不傳給任何外人。如果我能獲得製作薄餅的方法,把自己關在牧場裏,自己享受著自己做的薄餅,該有多幸福呀。’
“我繼續追問:‘你敢向天發誓,你對那雙做薄餅的手不感興趣嗎?’
“傑克遜說:‘完全沒問題。利賴特小姐是個招人喜愛的好姑娘,但我完全可以保證,我的目標是為了滿足胃口,’我又去摸槍套了,他立即改口說:‘哦,隻是為了弄到那張薄餅配方。’
“我故作大方地說:‘看來,你還沒有壞到家。我本打算讓你的羊兒永遠失去爹娘的。這次就算了,姑且放你一馬。不過,我勸你,你最多隻能伸到烙餅為止,再往前邁一步就要小心你的小命。記住,千萬別認為感情都是糖漿,你也不想讓你的牧場沒有歌聲吧?’
“牧羊人說:‘為了表示我的說法是真的,我還要請你幫我這個忙。你和利賴特小姐是好朋友,也許她不答應我的事,可能會答應你。如果你能幫我搞到那個配方,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去找她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看來也合乎情理。’說罷,我握了握傑克遜·伯德的手。‘我非常樂於為你效勞,隻要我能做到,就一定幫你。’然後我們向各自的方向出發了。伯德走下大梨樹平地往陷騾山穀去了,我則朝老比爾·圖米的牧場方向飛馳而去。
“我是在五天後才獲得了去比綿塔的機會。我和維萊拉小姐在艾穆裏斯大叔家過了一個愉快的傍晚。她彈著鋼琴為我唱了幾支歌,而我則學著響尾蛇的模樣,給她講剝牛皮的新法子,還給她講了一次我去聖路易斯的遭遇。我們兩個都感到很高興。我想,應該讓傑克遜·伯德盡快轉移牧場,他說過,隻要拿到薄餅的調製配方,保證馬上離開。於是,我打算從維萊拉小姐那兒趕快搞到配方。如果他得到了配方還不走,我就在陷驟山穀以外的地方結果他的小命。
“大概十點鍾的時候,我滿臉堆笑,哄著那位小姐說:‘我很喜歡青草地上的紅馬,如果還有什麼東西比它更叫我高興的話,肯定要數塗著糖漿的薄餅了。’
“維萊拉小姐的手在鋼琴上微微一震,吃驚地望著我。
“她說:‘是的,奧多姆先生,薄餅的味道非常好。剛才你給我說,你在聖路易斯的哪條街上掉了帽子的?’
“‘薄餅街。’我眨著眼睛,很有誠意地說,很有不弄到手一定不罷休的架勢。‘維萊拉小姐,你到底是怎麼做那樣的薄餅的,我想,現在我的滿腦子裏都是薄餅。說吧,到底怎麼製作——一磅麵粉,八打雞蛋,還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