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砸的玻璃?”警察氣壞了。

“警官,我不就是那個肇事者嗎?”蘇比急切地說。他的口氣帶著挑釁,卻不失友善,仿佛交了什麼好運似的。

警察根本沒把蘇比放在眼裏,因為一個砸了櫥窗的人不可能會留下來等警察抓的。這時,半條街外剛好有一個人跑著要搭車,警察馬上抽出警棍追了上去。怎麼會這樣?蘇比心裏真是憋屈,沒辦法,隻好垂頭喪氣地拖著腳步走開了。

兩次,都失手了。

街對麵,一家不怎麼招眼的飯館引起了蘇比的注意。這家飯館的客人主要是一些胃口大但錢包不大的人,因為那兒的餐具不怎麼高檔,餐巾稀疏得可以看見對麵的人,陳設也顯得很沒品位,菜湯清澈得連一丁點的菜葉都難以尋見。這次,蘇比的那雙破皮鞋和那條舊褲子沒有給他帶來任何麻煩,他順利地在桌旁坐下來,要了一塊牛排、一份煎餅、一份炸麵糖餅和餡兒餅。飽餐之後,蘇比一攤手說,他今天就是來白吃白喝的。“快去找警察,別讓大爺久等了。”蘇比說。

服務員搓著手說:“這點小事還用不著驚動警察,喂,阿康!”他的嗓音像奶油蛋糕一樣黏糊,油膩得令人惡心,他的眼睛像雞尾酒裏泡過的櫻桃一樣紅得透徹。

兩個服務員幹淨利落地把蘇比提起來,往外一扔,雖然沒有弄個狗吃屎,左耳卻重重地摔在了硬水泥道上。像一個木匠打開一把折尺,蘇比艱難地一節一節爬起來,然後撣去衣服上的塵土。進監獄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像在做黃粱美夢,那個可愛的小島仿佛遙不可及。不遠處是一家藥鋪,前麵站著一個警察,那警察望著這一幕,笑著走開了。

蘇比不死心,一口氣過了五個街口,尋找被捕的機會。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蘇比認為這次十拿九穩肯定能成功。一個年輕女子站在櫥窗前,專注地在欣賞著一個剃須用的水杯和寫字用的墨水杯。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一個規矩的姑娘,衣飾簡樸,搭配得當。離那姑娘兩碼遠的地方,有一個消防用的水龍頭,一個大塊頭警察靠在上麵,表情冷酷無比。

這次,蘇比打算扮演一個十足的小流氓。如果對這個規矩的姑娘非禮,那位忠於職守的警察一定會很快逮住他,並把他送到那夢寐以求的小島上。

蘇比拉了拉那個活領結,抽出縮進袖口的襯衫袖子,歪戴著帽子,看上去流裏流氣。可以了,他向那姑娘逐漸靠過去,對她擠眉弄眼,不時咳上兩聲。他還對著她吹口哨,嘴裏哼哼唧唧,滿臉壞笑。凡是小流氓能夠拿得出手的勾當,他都使了出來,而且還不斷升級。蘇比不忘斜眼去瞅兩眼旁邊的那個警察,嗯,警察正盯著他呢。那姑娘輕輕挪動幾步想離蘇比遠點兒,然後又神情專注地欣賞起剃須用的水杯來。

蘇比也跟著挪動身子,並且大膽地貼近她的身體,然後舉起帽子,挑逗著說道:“嘿,小妞!要不要陪大爺玩會兒?”

這會兒,警察正盯著呢。隻要那姑娘輕輕招呼那麼一聲,蘇比就大功告成了。他仿佛已經躺到了監獄裏那張無比溫暖和舒適的床上了。那姑娘一轉身,突然伸出一隻手,一把抓住了蘇比的袖子。“當然可以啦,朋友,”她顯得異常興奮,“不過你得先請我喝杯啤酒。如果不是那警察,我早就跟你打招呼了。”

那姑娘的手像常春藤一樣,緊緊地纏住了蘇比的身體。

蘇比好傷心呀!怎麼會這樣呢?他絕望地從警察身邊走過。真是造化弄人呀,看來,蘇比命中注定是一個自由身了。

剛拐過彎,蘇比急忙甩掉自己的女伴,一溜煙跑了。他一口氣跑到一個異常鬧騰的地方。這裏一到晚上,彙聚著最輕柔的燈光、最輕鬆的心情、最輕率的誓言、最輕佻的歌聲。身披裘皮大衣的夫人和穿著大風衣的紳士們在凜冽的寒風中,興高采烈地晃動著。突然,蘇比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難道是什麼可怕的魔法鎮住了他,使他免於被捕嗎?這個念頭越發使他感到心裏發慌。這時,一個在劇院門前巡邏的警察突然進入到蘇比的眼簾內,蘇比一下子變得精神起來,他的腦海裏馬上浮現出“擾亂治安”四個大字,這可是一根救命稻草呀。

人行道上,蘇比破著嗓子大喊大叫,然後開始像醉鬼那樣胡言亂語。他一會兒跳、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一會兒鬧,使出渾身解數想要攪個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