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慚世上英(3 / 3)

一個女人的生活過得越甜美,她的頭發也就越發顯得豐潤柔順,打理得也越精心。在中國傳統婦道裏,平頭整麵是對一個女人最基本的要求。這個傳統,今天的女人仍牢牢地恪守著,無論家境殷實還是小富,有客人造訪時女主人攏攏耳邊的發絲似乎已經是一個慣例。古語說,貧家勤掃地,貧女巧梳頭。

女人的頭發是感性的,女人天生愛自己的頭發,並且常常別出心裁地設計不同的發型。為了自己的頭發,女人可以省下錢買下最好的洗發水,可以在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不忘給頭發營養焗油,可以在晚上熟睡的時候仍然記得不要壓彎了頭發。

女人一生的曆程都在通過發型演繹。幼時翹翹的羊角辮,在蹦跳中抒發童年的天真;少女時漸長漸美的秀發,柔順中滿蘊著少女的多情;走進婚姻,幹練的短發詮釋成熟與幹練;韶華逝去,華發飛雪,銀發凝聚的便是女人一生的心情。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嚐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十六君遠行,瞿塘灩澦堆。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李白《長幹行》

三千秀發飄拂,是對愛人最靈動的愛情表白,是為心愛的人而留的。

女人的生活,總從發型開端。為了男人的一句話,女人可以以長發為美,晨起對鏡貼花黃,迎接新一天的到來。訣別一段痛苦情緣,女人也會傷心流淚,來回摸著自己的長發,越看心越痛,越看越容不下它,如是,最終會狠心地剪掉自己深愛的長發,就好像剪掉這份失落的愛……也許青絲就是愛情,尼姑之所以斬斷青絲,說明已經斷絕了一切與世俗的關係,但這種舉動無不與紅塵中的愛情有關,也許她們該得到的沒有得到,也許她們因為愛情耗去了最後一絲美好的希望。

女人通過頭發傳達愛情,也接收愛情。男人的手從秀發間飛過,是女人最幸福的時光。

有的時候,女人把自己心愛的秀發剪下,以一縷送給遠別的人,猶如陪伴在他左右;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其中一個人要先去極樂世界了,也會要求在自己的身邊留一縷心愛人的頭發,猶如生死不離別。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就像愛自己的頭發。

幸福女人的發質總是特別流暢,有音樂感,色澤也十分悅目,見到那發絲就會有一種想摸一摸的欲望。而心情不好的女人,頭發則略有彎曲,即使富有曲線美,在光照之下也會形成白灰感,令人望去有一種被歲月帶走青春而留下的滄桑感。

“女人像頭發一樣紛亂。”作家陳染,偏偏作如此另類的譬喻。

這樣的頭發,當然就不是秀發了,而有點朋克的味道,或者像是正在途中的流浪者,傳遞出來的是一種不堪承受的紊亂和疲累。陳染之所以這樣看女人,是因為她是直入女人的內心,不僅僅停留在審美層次,而是感知——用巫師那樣的眼神。

上陽人,上陽人,紅顏暗老白發新。

綠衣監使守宮門,一閉上陽多少春。

玄宗末歲初選入,入時十六今六十。

同時采擇百餘人,零落年深殘此身。

憶昔吞悲別親族,扶入車中不教哭。

皆雲入內便承恩,臉似芙蓉胸似玉。

未容君王得見麵,已被楊妃遙側目。

妒令潛配上陽宮,一生遂向空房宿。

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

……

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兩如何!

君不見昔時呂向《美人賦》,

又不見今日上陽白發歌!

——白居易《上陽白發人》

這紛亂的,是女性的情感,這蒼白的,是女人的韶華。正是它製造了女性的思維和神經,所以它既感性又無序,蒼白又無力。

男人和女人,是親密的敵人。當女人作為天然的情感動物去經曆愛情,去尋找心中理想時,她們注定要在這長滿荊棘的路途流血、流淚並且傷痕累累。隻有極少數明智而務實的女人躲開它。當女人把感情與婚姻交織在一起,傾情投入,現實便有許多戲劇性的情節不遇而出,而且愈來愈曲折淒迷,最後的結局一般以悲劇而告終。這樣的女人,是像頭發一樣紛亂的女人。

女人如水,那頭發該是水上的漣漪吧!女人如詩,頭發就是詩的韻角吧!女人如謎,頭發就是難解的謎團吧!女人如花,頭發該是那怡人的清香吧!頭發亂了,心也亂了;容顏老了,青絲也染白霜了。女人像頭發一樣紛亂,不是好事,也不是壞事,那是某類女人的宿命。女人的氣韻是在這種紛亂的折磨中脫繭而出的。要麼墮落,要麼飛升總有一種力量在指引著。我們的生活讓我們脫胎換骨,讓我們置於死地而後生,這樣的女人最後不是一朵枯謝的花,而可能演繹成會有些缺頁的神秘書卷。

女人畢竟是女人,心思纖細如發絲。正所謂,剪不斷,理還亂。三千煩惱唯有將其緊緊編紮捆綁,一旦解開任一頭烏發披散下來,女人的感情也會如決堤的水流,失控狂瀉,這是女人情感最迷亂最軟弱之時,再有為、再成功的女人,都不會拒絕一雙溫柔體貼的男人的手,輕輕解開她們緊緊紮起的發絲……